<>酉时末,凌珊终于回到莲香院,带回来的消息与书棋所讲不差分毫,而江映月比起青莲更令人心焦,只因她初时不吃不喝,而后又遭人算计,紧接着被软禁,一双儿女又遭人夺了去,虽然最后被大夫人所救,可终究还是让她受到了打击,故在救了碧水榭所有奴仆之后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又在苦等青长贵而不得之后,彻底陷入了昏迷,直至现在也未有醒转的迹象。
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皆是老夫人的手笔,她不允许两人见面,即便青长贵多次相求,青三元多次相劝,皆被她以江映月不守妇道为由给拒绝了,两人又怕她再提家庙之事,故不敢逼迫的太狠,只好作罢。
柳嬷嬷几次派人传递消息,希望他能想办法来见夫人一面,劝慰几句,可是每次都被老夫人派来的人截了下来,故而她的情形他一无所知。
“父亲身边不是有青宁与青远在吗?难道父亲就不曾派他们前往查探一翻?”青颜听此对父亲极度愤怒,那样的母亲也值得他这般顾忌吗?
“郡君都想到此点,老爷如何想不到?只是在夫人出事的当天,青宁与青远追那男子出府,一直没回来,三日后,被人抬了回来,两人的双腿都断了,至今都在养伤之中;随后青安与轻罗半个月前由老夫人主持大婚,而后便在轻罗的央求之下回乡,说是要去祭拜死去的父母。”
“轻罗不是孤儿吗?”
“听说她大婚三日前府中忽然来了个老人,说是路过青州之时看到了上街的轻罗,与他死去的表外甥女极为相像,两相一交谈之下,算是找到了亲人。”凌珊冷哼着,这种满是漏洞的事情也就老夫人这种老眼昏花之人才会相信,亦或者这本就是她的安排。
“还真是处处都算计到了!”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原以为身为郡君,又得太子赏识,她们定会收敛些,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小看了她们的手段与胆量,也低估了老夫人的狠心,更高估了父亲在祖父青三元心中的份量。
“郡君,接下来要怎么办?夫人虽说是冤枉的,但此事早已传的满城风雨,要想洗刷并不容易!还有其他的事情,虽说是陷害,但毫无证据!要如何是好?”凌珊极为头痛与愤怒地说着。
“放心!欠债终是要还的。你先去天不欺,将云翳带进来,悄悄的带去长月苑,让他为母亲诊治,再将这封信送到青平与凌丰手上,等他们回来,便是她们还债的一刻!”
“是!”凌珊领命离去。
青颜看着窗外的夜色,此时天气渐暖,虽是酉时末,却还有着朦胧的光线,园中的景致在此种情况之下展示着另一种美,只她却毫无欣赏之心,与王嬷嬷、书棋交待了一声,便带着以寒、以萱走出房门,打算先看望父亲,然后回碧水榭,却不想才走出,便见老夫人拄着拐杖,在顾嬷嬷以及银筝的陪同下站在莲香院的门口。
“孙女青颜见过祖母!”她缓步上前,施了一礼,不等老夫人有所反应便起了身。
后者见此,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刘赵两婆子呢?”
“死了!”她平淡地说着,好似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说什么?”老夫人大惊,手中拐杖猛跺地面,怒目圆睁。
“且不说孙女是正六品郡君,单凭孙女侯府六小姐的身份便不是两个奴才可以奚落的,她们即做的出,就别怪孙女心狠!”
“你!”她怒极,指着青颜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可还有事?若无事,本郡君还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她再施一礼,看也不看这一行人,带着以寒、以萱直奔青长贵书房。
老夫人没想到她会做出此等事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之时,人已经走远了,她不由气喘嘘嘘:“反了、反了她了!走,我倒要看看此次侯爷要如何偏着她!”
转过假山,便是长月苑,望着其内昏暗的光线,听着门房中的热闹,明明是一个院子,却是不同的两个世界,青颜闭了闭眼,又深吸几口气,才将愤怒压了下去,而后沿着长月苑外的石子路,穿过花园便来到了青长贵的书房——读书台。
“小的见过郡君!”新来的小厮看到她,连忙迎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她看向他,中等身材,皮肤略黑,犬目鹰鼻。
“小的一十六岁,原叫张大,广陵人,家人皆葬身洪水之中,小的有幸逃得一命,一路乞讨至青州府,受本地的乞丐欺负,后被老爷所救,赐名忠义!”
“忠义,忠义!愿你能对得起这个名字!”她口中低喃着,而后越过他,走向书房。
“郡君——”他才想要阻止,却见门已经被推开了,梅姨娘的身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她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情形:父亲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拿着卷经书,正错愕的看过来;梅姨娘站在案前,手上还端着一碗莲子羹,身着粉嫩碎花裙,姣好的容颜之上画着淡妆,可见是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惊愕地站在原地。
“夜半苦读有情郎,红袖添羹佳人侍。父亲真是好福气!”她抬脚迈了进去,拿过那碗莲子羹,放在鼻间轻闻了闻,面带笑容地边吃边说着。
“忠义,送梅姨娘回去,以后不经我允许,她不可再踏入书房半步!”青长贵沉下脸来。
“是!梅姨娘这边请!”
梅姨娘心有不甘,可看了看青颜,终是不敢说什么,老实告退。
“你可见到你母亲了?”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不安的问着。
“没有!”到了此时,她方发现,父亲竟是憔悴了许多,原本乌黑发亮的发竟隐隐有了白色,这一刻她对他的怨忽然消了。
“唉!都是为父的不是,若我当初有些警惕之心,那银筝便不会得逞,你母亲也不会——,唉!”他跌坐在椅子上,双眉紧索。
“父亲还不明白吗?即便没有银筝,也会有金筝,铜筝,整个四房早已成了她们的目标。”她走向窗前,透过窗子看着如水的月色。
“我、我只是!”
“父亲只以为血浓于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彼此厮杀,故处处留手,甚至被动接受。可是父亲,姐姐身中剧毒,若不是我及时回来,想了办法让云翳给诊了脉,不出一年父亲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亲可知,我虽未见母亲,却派了凌珊前往,亲眼看到母亲昏迷不醒,亲耳听到柳嬷嬷曾多次传信于你,却被她一次次截下,母亲本就在病中,却不见你的身影,她对您那样情深,于母亲而言,您就是她的命!您说,在日日盼你,却见不到你的情况下,她可还有活着的希望?”她豁然转身,直直盯向他,看着他因了她的话而震惊、悲痛、愤怒的神情,两行清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颜儿?”他更为惊讶,这个女儿多久没哭过了?如今却是这般伤心,身为父亲到底在做些什么?
“父亲,不论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论你舍得还是不舍得,她们既然做的出,就别怪女儿心狠手辣!想说的话女儿已经说完了,这便退下了!”她言罢,抹了脸上了泪,打开书房门,带着守在门外的以寒、以萱抬脚便走。
“等等——”他匆忙追了出来。
“老爷,老爷!”
然话还未说完,便见忠义慌张的跑了过来,众人见此纷纷停下脚步,看着气喘嘘嘘的他:“发生了何事?”
“老爷,珍姨娘有了!”他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说着。
“你说什么?”青长贵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刚才奴才送梅姨娘回去,恰好碰到老夫人身旁的顾嬷嬷带了大夫从珍姨娘的房中出来,奴才留心打听了,说是珍姨娘在莲香院外受了惊吓而昏厥,这才请了大夫,这一诊之下,说是已有身孕,虽还不足一月,但十有八九是喜脉,还说过些日子再来诊一次,届时就能确定了。”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青长贵听此,状若疯狂,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他好似看到自己心爱的妻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骄傲的儿女嫌弃的目光,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措手不及。
青颜默默转身,带着以寒、以萱悄然离去,即便他是被下了药,即便那媚药药力十足,可是如果他能够意志坚定些,她相信他一定可以派人去寻母亲,等到她前来,届时又何来的梅姨娘、珍姨娘?说到底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规则作祟罢了。
父亲口口声声说要与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相信他的心里也真的只有母亲一人,可是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思想深入骨髓,让他下意识的认为宠幸一个婢女并不是什么大事,因而原本坚强的意志松懈了,却又在醒来之时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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