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巍峨,屋宇华丽。
白玉茗和赵戈一起被宣往景福殿面圣,离隆治帝越近,白玉茗越不安。
“檀郎,我害怕。”她悄悄握住赵戈的手。
“莫怕,有我在。”赵戈安慰她。
白玉茗信服的点头。
可到了高高的台阶前,她又开始担心了,“陛下脾气不大好对不对?他会不会骂我?”
“小白山,你不用害怕,陛下虽没见过你,但他肯定会喜欢你的。”赵戈柔声提醒,“你忘了么?我讲你的笑话给陛下听,陛下开怀大笑,给了我许多赏赐。”
“对极了。”白玉茗精神一振,双眼弯弯,“我多会说笑话呀,多讨人喜欢呀,陛下看见我是气不起来的。”
满怀信心的上了台阶,殿门在望,她又可怜巴巴的了,“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把你拐走,在陛下眼里还不是坏人……”
“莫胡思乱想了,是我拐的你。陛下明察秋毫,要怪也是怪我。”赵戈安慰。
“是我拐的你。”白玉茗不服气的道。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拌嘴,赵戈不觉好笑,嘴角轻扬。
御座之上的隆治帝虽已是花甲之年,目力依旧极好,赵戈在殿下门口一出现,他便捕捉到了赵戈唇角的这抹浅笑。
“臭小子还挺开心。”隆治帝哼了一声。
内侍金宝哈着腰,笑容真诚,“陛下,世子爷许久不见您,久别重逢,这一定是高兴的。”
隆治帝眸中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便板起脸,面罩寒霜。
赵戈和白玉茗在殿门口站了片刻,声音小小的在说些什么。
金宝揣摩着隆治帝的心思,“世子爷这回太胡闹了,必是心中害怕,不敢进来见您呢。”
“他还知道害怕?”隆治帝语气中犹有怒意。
赵戈和白玉茗一前一后进了殿,跪下行礼,隆治帝带着怒气一言不发,殿中气氛凝重,小两口跪在地上不敢动,白玉茗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所有的内侍宫女摒声敛气,如履薄冰。
胆小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私奔啊,世子爷这是私奔回来了。莫说尊贵无比的皇室了,便是放在民间的大户人家,私奔也是为长辈所不容的啊。
不知世子爷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也不知陛下会发多大的脾气……
殿内充溢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和沉闷。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隆治帝大发雷霆。
过了不知多久,隆治帝缓缓开口,语气竟然很平静,“赵戈,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内侍、宫女等都是脑子发蒙。
都知道世子爷是陛下的长孙,一向受宠爱,可总不能私奔回来了,陛下会不生气吧?不可能。就算是地主家的孙子私奔了,做祖父的也要打一顿骂几声,表示对这种行为的愤怒和不齿的。
赵戈恭敬的道:“回陛下,臣过得既好,又不好。”
隆治帝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赵戈毕恭毕敬,“陛下,臣在灵霞岛游历了金沙巷、幽鸣谷、桃花源等处名胜,想到先祖母曾在这里游玩,好像和她老人家见了面似的,备感欣慰。这是好处。不过臣远在东海,不能在陛下身边朝夕服侍,这却是不好之处。”
金宝在旁悄悄挥去额头的汗水。
隆治帝眸中亮光闪过,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言不由衷。”
赵戈语气诚恳,“祖父,孙儿所言,句句属实。孙儿在灵霞岛捡了许多灵霞石,把最漂亮的都给您带回来了。”
灵霞石是灵霞岛上一种天然的珍贵宝石,有美丽的色彩和花纹,可供观赏。当年隆治帝和昭成皇后在灵霞岛上也曾一起捡拾宝石,听到灵霞石这三个字,四十多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原本坚硬的心也变软了。
隆治帝微微点头,金宝会意,忙走下台阶从赵戈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呈到隆治帝面前。隆治帝看着盒子里的花形之石、石质之花,感慨万千,“赵戈,你虽然没良心,眼光还不错。这些灵霞石,你果然挑了最漂亮的。”
“孙儿对祖父是一片孝心。”赵戈信誓旦旦。
隆治帝把玩良久,把盒子交给金宝,正色庄容道:“你的初衷是为出海为朕寻觅仙丹,虽然仙丹没有觅来,可有了这灵霞石,朕也记你一件功劳。你任性胡闹的事,朕暂时不追究。”
隆治帝已经很宽容了。不管放到哪户人家,长孙和姑娘私奔了,做祖父的都没有不生气的。赵戈私奔已是奇事一桩,私奔回来能够不受严惩,更是奇上加奇。
“谢祖父宽容赦免。”赵戈立即谢恩,“孙儿和孙媳白氏,谢祖父大恩。”
“孙媳谢祖父大恩。”白玉茗跟着拜倒。
“什么孙媳。”隆治帝大怒,“朕只是一时心软,赦免了你这个小混蛋,什么时候承认了白氏这个孙媳妇了?”
隆治帝方才赦免赵戈,所有的内侍宫女暗暗松了口气,到了这时,所有的人又都紧张起来了。
隆治帝越说越怒,“这个白氏的祖父乃一名孤儿,家族不显,她自己是白家庶女,身份尤其低微。这样的女子,哪有资格做你的世子妃,做朕的孙媳妇?”
白玉茗绷紧小脸,眼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赵戈心痛爱妻,直言相抗,“祖父,您召我们回京的时候便已经承认了这个孙媳妇了!我父王早就托人转告于您,您承认了白姑娘为世子妃,我们一家人才会回到京城!”
“赵戈你大胆!”隆治帝被赵戈当面顶撞,怒而拍案。
“总之我是一定要和小山在一起的!”赵戈抱紧了白玉茗。
白玉茗伏在他怀里,泪盈于睫。
隆治帝气得跟什么似的,“金宝你瞧瞧,这个臭小子一脸悲愤的瞅着朕,好像朕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朕有那么坏么?”
金宝不敢大声说话,小声提醒,“陛下,您方才说世子……说白姑娘的话激烈了些,世子爷年少之人,血气方刚,和世子……和白姑娘又是新婚燕尔,情深义重,故此才激动了些……”
隆治帝:“朕激烈了,赵戈激动了?”
金宝啰啰嗦嗦往下面看,“陛下您瞧,世子爷和世子……和白姑娘这个样子,就像戏台上演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似的……”
隆治帝厉声道:“闭嘴!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
金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位公公,虽然咱们素不相识,可我大胆说一句,您方才确实失言了。”脆生生的女子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内侍宫女等都偷偷的瞧向白玉茗。
怪不得世子爷会和她私奔,长得已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声音又这么好听,春风拂面般令人迷醉啊。
隆治帝的目光也向这边看过来。
金宝诚惶诚恐,“请白姑娘指教。”
白玉茗非常认真,“世子爷和我绝不可能是梁祝。梁祝家里的长辈不聪明,一意孤行,既蠢笨又不慈爱,最后硬是把自己家的孩子给逼死了。可世子爷和我家里的长辈都很慈爱,又是世间绝顶聪明之人,怎会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这位公公你拿我俩比梁祝自然是不对的,你确实失言了。”
“谢白姑娘指点。”金宝心服口服。
内侍宫女们都听得呆了。
这位白姑娘可真敢说啊,在陛下面前还敢这么侃侃而谈的姑娘,她好像还是第一个……不对,陛下这些年来也没召见过几位年轻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哪到得了陛下面前?
隆治帝也不知是喜是怒,“白氏,你口才不错。”
白玉茗只当皇帝陛下是真的在夸她,笑容甜美,“陛下,虽然世子爷和我身份天差地远,可我俩年貌相当,志趣相投,我们两家也很相似。白家没什么家世地位,却长辈慈爱,子女孝顺,和和美美,世子爷家里也一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疼爱他,他也很孝顺啊。”
内侍宫女们开了眼界。
雍王府的世子爷和白府庶出的七姑娘,在世人看来这两个人自然是天差地远,可在这位白姑娘看来,她和世子爷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这么说,你觉得你和朕的檀儿很般配了?”隆治帝扬眉。
“那是自然。”赵戈抢在了白玉茗前面。
“是我高攀了。”白玉茗很谦虚。
“哪里高攀了?”赵戈不同意。
白玉茗甜甜笑,手臂调皮的往上伸,“你那么高,我个头可及不上你,自然是我高攀了呀。”
隆治帝:……
众人也晕。
敢情是这么个高攀么。
隆治帝打量着白玉茗,蓦然问道:“白氏,你可知错?”
一男一女私奔了,男子固然不对,女子更是错得离谱。隆治帝得让白玉茗明白这个道理。
白玉茗恭顺的道:“知错。”
“错哪儿了?”隆治帝见这慧黠女子竟老实认错,有些意外。
白玉茗一本正经,“我错了。晚上饿了要忍着,不应该出去钓鱼烤鱼果腹。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出去钓鱼,我就不会遇到世子,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赵戈比白玉茗更正经,“祖父,这是一个意外。她只是想钓条鱼,没想到把我钓到手了。”
隆治帝:……
没法跟这小两口说话了,想把他俩一起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