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京都的阴雨天就没消停过,莫府大门外,白石大狮子忠实地守着,一辆印着茵临王大徽的马车。(шщш.щuruo.com小說網首发).
一身墨色长袍的莫扬抱着满含泪水的莫丰,小家伙脸蛋白净水嫩,换了一身绸缎衣袍,气质一下就提升上来了,整个人灵气十足,贵气逼人。
莫申雪越发觉得这孩子跟他爹越发像,昨夜她整夜没睡好,也不知那人情况如何,宫里防守严密,要想知道一星半点,简直做梦。
丰儿的小发顶凝了不少细雨,他的抵抗力弱,莫申雪把手里的油伞递给他,抚了一下他嫩汪汪的小脸,唇角透着苦涩的意味,笑道,“雨越下越大,快进去吧。”
“真的不用我陪你?”莫扬拧眉,真怕他再出什么差池。
莫申雪摇头,“不用,那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二哥好好打理王府就好。”
御厨大选复赛又紧罗密布地筹备了,这次的比赛与随意发挥的初赛不同,居然定了个叫“烤肉”的命题。
既是烤肉,那调料和火炭肯定要最好的。
一说到火炭,莫申雪就想到那对命途多舛的母子,不禁唏嘘。
“这个天色,路上都没什么行人,不如过几日再去吧?”莫扬不免担心。
莫申雪摇头,“来不及了,二哥,丰儿与申爷就劳烦你了。”
申爷是她从铭城带回来的老牛了,物是人非,申爷也老了。
“放心吧。”莫扬知道申爷对于她意味着什么,自然好生厚待着。
莫申雪一行人驾着马车远去,直到行到拐角,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惆怅。
城门到了。
以前她住在京郊,守城的士兵也常经过莫府,对茵临王的大徽熟悉得很,没多久就通过了。
马车正准备出城,却听一声清朗的高呼,“小雪——”
会唤她小名的人,莫申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不由黛眉紧拧。
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呐?!
正想着,司马赋尘那厢已飞奔下马,若他不是北燕的人,想必早被拿下了。
他飞身落到马车前,本想再向前几步,却被莫凉横手拦下。
司马赋尘谅他是申雪的侍卫,好声好语道,“这位兄弟,在下与你家郡主有几句贴己话要说,还请让个行。”
莫凉充耳不闻,依旧冷酷地拦着。
“你——”司马赋尘心里有气,但想到昨日之事,也不好生气,只道,“小雪,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日是我太冲动,毁了你的清誉,还差点被送进牢里,我只想……我……”
太多的话不宜在大庭广众下诉说,他憋得满脸通红,“小雪,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不行吗?若是……街上行人虽不多,但传出去总归不好的……”
这算是变相的威胁吗?
莫申雪太了解他了,这人表面装得六畜无害,可心里阴险得很。
她若是不出去,他怎么会放自己走?
鹅黄的车帘被掀开一角,传来略微迷蒙的嗓音,“三哥,出城后大概得天黑才能住客栈,先去那边的驿站歇歇脚。”
驿站的竹林一角,莫申雪披着一件浅绿的披风,撑着一把油伞,遗世而独立。
而他青衫落拓不羁,仍旧是寻常的扮相,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句,“小雪——”
他昨日一回去,就等着她的消息,一日一夜的焦虑不安,终于在见到她时落定,不过走得近了才发现她的右脸隐约印着五指印,内疚不已。
步子不由上前,手几乎是可能的,想轻抚她绝美的容颜,“你受伤了——”
莫申雪后退一步,而候在不远处的莫凉,不知何时,手里握着的剑已抵上他的喉结。
他不敢再动,莫凉在莫申雪的示意下,抽剑而去。
她冷笑,清澈的眸子透着淡漠,“这不是你期待的结果吗?”
她知道了?司马赋尘心里咯噔一下,当初私下里找她,并且制造两人浓情的假象,然后被颜鹊抓包,这的确是事先安排的,但他对她动情和颜鹊后来的诬陷,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他承认,被颜鹊摆了一道,仔细回想,他才后悔不已。
司马赋尘不敢去看她的清眸,她什么都知道,好比以前,她知道自己出轨,知道自己想要酒楼,可她什么都没说。
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对自己绝望了,多说也是枉然。
可这辈子,她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不是吗?他还有希望的。
一鼓作气地,他抬起头,心里坦荡,“小雪,我知道你肯定以为我卑鄙无耻,可我都是为了你。小雪,再给我一次机会,你不是讨厌南盛的太子吗?我带你走,带你回北燕,我们重新开始。”
她丝毫不为所动,他与安平良的关系匪浅,谁知道他心里又装着什么葫芦。
莫申雪带着防备,转身抬眼望着鲜嫩的竹叶上凝着晶莹的水珠,一切都好像是新的开始,可她如何跟一个伤她至死的人重新开始?
她一伸手,抖掉一枝新叶上的露水,低哑迷蒙的嗓音透着无尽的苍老,“。”
这一世她对于自己的归宿慎重又慎重,熟料一朝失忆,遇上了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太子。
司马赋尘浑身一震,她狱中自杀,这是抹不去的事实。
也是那时,他开始夜不能寐,夜夜遭受良心的谴责。
亲手断送自己的一生挚爱,他心里那个翻江倒海的悔呀。
他声音颤抖着,青丝随风飘散,透着荒凉的味道,“小雪,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真的后悔了?你准备去哪里,我陪你?”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司马赋尘这一问,莫申雪清醒了,不愿再与他多说,“你后不后悔早已与我无关,马赋尘,想要我不跟你,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别再打扰我。恕我不奉陪了!”
她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而此时在城楼之上,有一道白衣飘然的身影。
一身蓝衣的安康手上搭着一件大麾,弓着身子瞧瞧望一眼眉目如画的主子,只见主子干净的面庞毫无血色,
“司马公子已经被拦下了,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城,殿下有伤在身,外头雨大,这时候回宫正好。”
玉冠之下的青丝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天生的帝王相,太子长身玉立,手里捏着一枚玉戒,反复摩梭。
“不回宫了,你去收拾一下,备马。”
一大早,圣上发话了,殿下损了半数内力,布伦谷是一个好去处。
安康是晓得的,但未免操之过急了?“殿下,不歇几日再启程?”
“不了,安平良已经有了动作,你亲自去盯着。”远处的马车已寻不到影子,他收回视线,回身道,“另外,书房的折子,你挑重要的送去公主府,琐碎的给澈儿送去。”
言罢,他飞身下城楼,双腿一夹马背,蹄硬腿肥的大黑马仰天嘶叫一身,驮着主人撒蹄而奔。
城楼之上的安康左右望了一眼,一东一西,不由哀叹一句。
天色已近黄昏,这里离京都远,空气中的雨雾就完全淡了。此时残阳如血,路面也是一片火红。
赶了十来天的路,莫申雪耽误了一阵,来时路上又泥泞,这会儿还没照着计划抵达客栈。
他们在一座山绕了一圈,还没走出去。
“郡主,我们总不能连夜赶路吧?”莫暖小声问道。
走了一天,人疲马乏的,再走,到时候黑灯瞎火的,山里有什么野兽,危险得很。
“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屋子。要是没找到,也得找一处开阔的地方扎营。”莫申雪见这里安静得诡异,还是走远一些再说。
莫凉领着另外几个侍卫骑着马,仔细观察着四周。
一群栖鸟乍然惊起,引得他疑心重重,“小心有埋伏!”
他们人少,不可能会让鸟兽大惊,莫凉一个翻身下马,蹲在一处地面侧耳聆听,眉头越皱越紧。
“不好,郡主,属下方才听那马蹄声,有一批人正往这里来!”
话音才落地,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莫申雪低低嘱咐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
几个侍卫闻言,低低应了,心里慌得不行,没想到郡主一介弱女子,倒是好胆色。
莫申雪又吩咐把马车赶到一边,摘掉车上挂着茵临王府的大徽,尽量避开人们的注意。
不过她并不知这群山贼正是冲她而来的。
马蹄哒哒哒地越来越近,纷乱嘈杂,没多久便出现在山坳,呼和着追了过来,堵住他们的去路。
“哈哈哈,老子半年没开荤啦,没想到还有如此美的娇娘送上门来。”为首一个独眼山贼嗓门大,粗鲁大笑着,举着短刀,叫嚣着狂妄。
夕阳下,树影斑驳,短刀泛着渗人的寒光,令人生畏。
“都老实点,别轻举妄动,否则老子把你们扔山里喂狼!”独眼山大王怒吼着,吩咐手下把他们五花大绑。
莫凉正准备抽出剑,被莫申雪按了回去,“冷静点,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南盛经过二十余年的修生养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山贼几乎绝迹。
他们为何偏偏在她陷入深山时出现,此事太过蹊跷,莫申雪决定静观其变。
几个人乖乖缴械投降,莫申雪被丢进马车。
一路上颠簸不已,莫申雪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才来到一片依山而建的寨子。
莫申雪被蒙着眼睛,由一个小喽啰带下车,兴许她吐的酸臭味竟那人极为不满,一路骂骂咧咧。
夜色正浓,透过缝隙,莫申雪能感觉到寨子大院前燃着一堆堆篝火,饿极的她还能闻到烤肉的香气,然后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呼噜”作响。
“过去!”小喽啰粗鲁地把她扔在角落,“老实点1随后松开她眼睛的纱布。
她环视一圈,周围十几个衣衫凌乱的女人,各自缩在角落里,有些身上甚至只裹着几块布条。
很显然,她们也是被山贼掳来的。
女子凄惨的哀嚎传来,她循声望去,清眸变得挣扎,就在外面的大院,那个独眼的首领,竟当着众人的面,凌虐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这帮无耻之徒竟残暴至此,难道没有王法吗?
她气愤地站起,正准备拍门,被一个女子拉住,“你别冲动,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去了,只会伤了更多的姐妹。”
“郡……主子,就听这位姑娘的吧——”莫暖也劝道。
莫申雪扫了一圈,见她们默默低下头不说话,心里一叹,肩膀松垮垮地回到远处。
她没再去生是非,但不代表山贼不会来招惹她。
才坐下没多久,门“砰”一下被人从外面踹开,房里的女子低泣着不敢大声哭。
那人拎着个酒壶,跌跌撞撞地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到,听到女人哭哭啼啼的一阵心烦,不由嚷嚷道,“哭什么哭,小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以后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没有?臭娘们,说你呢,净知道哭!”
他捏着一个女子的下巴,见她涕泪横流,狠狠一甩,那女子口鼻马上挂血。
身形剽悍的男子绕着申雪莫暖转了一圈,眸中露着不怀好意的渴望,他大声道,“把她送小爷房里去,今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打扰我!”
门口一个小喽啰小跑着进来,低声下气道,“二当家,这小娘子是寨主看上的,您这……不好吧?”
“滚出去,老子看上的女人,他凭什么跟我抢?”说完他凑近申雪,偷了个香,更是心怀荡漾。
然后又走近莫暖,上下打量,满意道,“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白白净净的,今夜可能爽到翻!哈哈哈,把她也一并送到我房里去!”
“二当家,这……小的不好向寨主交代呀……”小喽啰面露为难。
独眼大汉yin邪的眸光变得凛冽,忽然一摔,碎了酒壶,大掌顺势掴到小喽啰脸上,怒喝,“什么东西,一口寨主寨主,老子是二,他凭什么是大?”
“哟,看来有人不服啊——”慵懒的嗓音凉凉地响起,而后莫申雪就看到门口出现一只奢华的墨色锦绸皂靴。
而地上的小喽啰马上起身,恭敬地过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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