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虫族灭绝一年之后。
......
当然是假的。
一年前的某一天,你在夷阳伯的微笑注视下,颤颤巍巍的点击了同意,把九天逸放进了你的宿舍。
大家都知道,原子'弹是由两块铀一个普通炸'弹组成,两块铀分离时无论原子'弹内部的中子怎么轰击,它们都不会发生反应。而只要引爆原子'弹内部的普通炸'弹,通过炸'弹的冲击力使两块铀粘在一起,达到临界点,则链式反应发生,重核裂变不停止直至铀完全耗尽。
在这个小小的宿舍里,你觉得自己就是那颗普通的炸'弹,即将爆炸的那一种。
你仿佛已经看到了宿舍上空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腾的景象,可是......
那两个家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你看着夷阳伯和九天逸完全无视了你,两个人客客气气的问好寒暄,九天逸那张常年冰冷面瘫的脸上竟也勾起了嘴角,你看着九天逸那个确实称得上是笑容的面部表情,只觉得惊悚。
妈妈咪呀九天逸也会笑的吗?!还不是对你笑?!!
你心里很不是滋味的看着这两相谈甚欢,到最后他们说要另找地方再聊,说说笑笑肩搭肩的出了你的宿舍门,只留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你。
你立马恢复了正常作息,又报了一门你挺感兴趣的植物辨识课程,啥心虚愧疚都没了。
开玩笑,他们两被占便宜的都不在意你害怕个鬼?!
你回想起那个宅在宿舍长蘑菇的自己,只觉得傻缺。
你也不着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慢慢耗呗。(虽然你的心中暗暗地期望下一秒世界末日这样你就不用考试了,不过你不会说出口的!)
虽然你自那次不愿回想起的的三人碰面之后无数次的想着为什么虫族还不衰亡世界还不毁灭,但是当你打开头条新闻的时候,还是能丧气的发觉联盟的一片繁荣之像。
军事上,虫族军团仍在边境浩浩荡荡的推进他们的前线、巩固联盟的疆土;科技上,虫族科学家正在研究的强化身体的药剂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社会方面,那每年都要来上十几二十来几起的两'性'游'行势头越来越猛——这个“两'性'游'行”,你第一次见到有关于它的新闻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数十万虫族参与了“两'性'游'行”?雌子游'行也就算了,雄子那么少也跟着参合?那不是全去了?但等你仔细看过之后,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个所谓的“两'性'游'行”吧,就是一群社会底层的雌子,因为长期的生理需求没有得到雄子的满足,从而怀疑是联盟限制了你们这些雄子的行动导致他们没有机会,成天叫嚣着要联盟好看。
其中有阴谋论者,觉得这是联盟高层借着统一培养雄性稚虫的机会,洗脑年少不知事的雄虫;也有头脑简单的认为那些大人物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讨得雄子的欢心;也有觉得把雄性稚虫带离母虫身边是一件很不虫道的事希望联盟可以放弃统一培育雄子计划的;更有直截了当的:
“我们不管!你们必须要把雄性稚虫们统统交出来!”
联盟大多数时候不会理这些有被害妄想症的家伙,直接派军队镇压。但是当“两'性'游'行”规模大到足够引起一颗星球的全体暴动的时候,他们也会勉为其难的请一两位雄子去游'行地发表一下演讲,等底下的雌子都在痴痴得看着雄子流哈喇子的时候——再镇压。
你看看这次的两'性'游'行发生地——是在一个种植类的星球上,和你所在的主星属于同一个星系,你很喜欢吃的一种味道像竹笋名字叫“斑卜”的植物就是那里出产的。你有些担心,不过这场游'行还在酝酿之中,一时半会儿估计影响不到你爱吃的斑卜出口,你也就把忧虑放到了一边,转而看起了娱乐新闻。
娱乐头条中几乎全是说最近哪位雄子被谁谁谁追求中,又是哪位雄子去了哪里度假......你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最近的一个歌手推出新专辑的事情引起了你的注意。
那个歌手叫做萧萧,你知道他是因为他给你超喜欢的一款单机游戏配过插曲,他的新专辑里收录了那些插曲,你打算去买一张。
你在星网上购买那张专辑的时候,夷阳伯给你发了讯息,约你出去吃午饭。
你立刻就答应了。夷阳伯羽化成虫后就离开了学校,回到了首都星,算起来你也有几个月没有真正的见过他了。虽然你照常上课学习吃饭睡觉改烦九天逸,夷阳伯也时常和你视频,但是你的心中还是有一点空落落的,这次他回来,你当然愿意去和他吃一顿。
还有一件让你欣喜的事。
在夷阳伯离开学校后不久,你的按人类的躯体来说本来应该生长肩胛骨的部位,长出了两条竖着的条形突起,被透明的鞘壳包裹着,透出深沉的黑色。
虽然说你在学校的那些天才同学们的衬托下像是一只傻虫,但你好歹很用心的读书过,该有的常识一样不缺,更何况是这种有关身体的大事。
那两个被透明鞘壳包裹着的东西,是你的翅芽。
翅芽既然已经长了出来,那说明你的羽化之期已经不远。
你近来总觉得食欲不佳,以前最爱吃的肉也不想再碰了;你的躯体渐渐修长,背后长翅芽的地方老是痒痒的,你忍不住就想去挠一挠。
你并没有太在意,你想着反正这个月你要做的雄性稚虫例行身体检查也没有几天了,你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再去看看医生。但在你赴约和夷阳伯吃午饭时,你看着那一桌子你最喜欢吃的菜,硬是一口都没动。你知道他很敏锐,一定能看出来你的不对劲,暗暗决定只要他问起来你就说你吃过了。谁知道夷阳伯只是和你扯七扯八,你本来不想他担心才想着说谎,可不知怎么的你就说漏了嘴,告诉了他你的真实情况,还答应了下来,吃完午饭让他陪着你提前去做身体检查。
.......然后你看着你那张体检报告单发愣。
距离雄性稚虫苏杳的羽化开始时间预估:九个小时。
......羽化?
医院的院长和你所在星系的最高指挥官还有一大堆乌泱泱的虫族都在诊室外面,诊室的墙是透明的,你只要侧一侧头就可以看见他们拥挤着贴在墙上那一张张焦急激动的脸,夷阳伯不能进来,诊室是完全隔音还隔绝通讯的,你联系不到他,只好问那个给你报告单的医师:
“陪我来的那位雌子呢?”
那个全副武装的医师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收拾了一下器具,转身出了门。
他一打开门,门外的虫族们全都涌了进来。
你淹没在他们之中,不知所措。
不过,有一点你是很清楚的。
羽化......那也就是说......
你终于可以和雌子做羞羞♂的事情啦!?
你对于这一点可是非常期待的——
这一年来,你变得粘人起来,总是要抱着夷阳伯或者九天逸你才能有点充实感。但是吧,一抱住他们纤韧的腰,摸着他们的胸肌和屁股,你总忍不住在脑海中意\'淫一些黄色的场景和画面,翅芽根部也会隐隐的胀痛。
你早就不是一只纯洁的稚虫了,可是,这个身体状况......
你皱着眉头叹气,弹弹你软趴趴的小兄弟:
“哎,你说你怎么就是不争气呢!”
好在,现在你终于可以展现一下你的雄风了!
......前提是,你要能在你的羽化中活下来。
你的气势变了。水流绕在你修长的躯体上,水草拂过你的脸颊,你的胸膛之中激荡着一种岩浆般热烈冰川般寒冷的感觉,已积蓄成了痛楚;连通着你的翅芽的神经也在鲜明地彰显着存在感——你脑中再清醒不过的认识到,你将在今夜羽化。
蜻蜓目的雄性稚虫虽然少,但虫族数量如此庞大,各个星系平均下来也有近万只,可雄性稚虫羽化成的雄子就不一样了......你所在星系有数百亿蜻蜓目雌子,却只有一百来位蜻蜓目雄子,就是因为羽化的艰难。羽化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稚虫失败,而失败就是死亡。大灾变之后,雄性稚虫的羽化成功率远远低于雌性,并且由于雄虫那娇气的身体,你得采用相当原始的水上羽化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成功率。
豆娘不像甲虫一样能化蛹,甲虫可以用数月到数年时间生理变化,慢慢的等待蜕变成虫的那天,而豆娘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等到天亮你还没能完成你的羽化,那你几乎就再也不可能成功羽化成虫了.......你必须找到一个适合羽化的浅水域,这会使你在倒悬头部充血心情急躁时能看着你熟悉的水而静下心来;你还要找到一根横在水面上的枝条,枝条既要足够结实,能支撑你的全部体重,还要够高,让你把双腿固定在枝上倒悬的时候头部在水面上方而不是浸入水里;你要在倒悬的时候做仰卧起坐的动作,用你胸腔中的能量逼迫你的翅膀破体而出,能量用尽后,你得继续伸直身体,等待那股从四肢百骸涌至胸腔的能量重新积累到让你疼痛的地步,再重复仰卧起坐的动作,直到你的翅膀彻底展开变硬为止。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你也不是没有进行过相对应的锻炼,但是等你羽化开始时,你只是稍微动一动手臂摸摸翅芽,就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疼痛——从你即将伸展出一对翅膀的背部传来的。
你固定在枝条上的双腿已经开始麻痛,你背上的鞘壳也裂开了,你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你的翅膀可能永远也出不来了。
你长长呼出一口气,想着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猛地把上身往上一折!
你的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你甚至有一种闻到了血腥味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你的翅膀破开了你的背,撕裂了你的身体,你的血顺着背部流到了脖子那里,浸透了你汗湿的头发,滴到了水面上,迅速晕开消失不见。
血滴得越来越多,听起来像是在下雨,你的血液颜色是群青色,和湖水的蓝色很接近,现在还是深夜,你忍不住往你下方的水面看去的时候也看不出来你到底流了多少血,这很大的减轻了你的恐惧,你强行无视了疼痛,再一次的回到了原来那个姿势。
你的疼痛减轻了一点,不再那么强烈,你静静的等着能量充盈。
凄清的月光照在你正在羽化的身躯上,这片浅水域被联盟派遣专员监守着,方圆数千米都安装了消噪装置,你孤独的倒立在水上,陪伴你的是身体内部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你的血液溅落的声音,还有这一片冰寒的月光与湖水。
你在混混沌沌的脑子里找到一句话:“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你好像是轻声地念了出来,可是在那样持续性的刺痛中你不确定有没有说出口,你完全听不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你不能昏迷过去,那样你的羽化就会到此为止,你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这种情境下——
要是死掉了,就不用承受这么巨大的痛楚了吧?
你恍恍惚惚地重新蜷起身子,更多的部分翅膀破开你的背,你哼都哼不出声,只能硬挨。你等待着,时间无限延长,世界缓慢的变换,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在你以为不会有更痛的感受的时候,你总能被迫刷新你的承受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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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曙光透出云层。
你睁开了眼睛。
这是你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隔着苍穹而不是流动的湖水,看到天际的那一缕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