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个月,史仲竹都在适应中度过,收拾房屋,熟悉环境,采买下人,尤其是采买下人一项,怕有其他势力的探子混入其中,过滤人员的时候,史仲竹尤其慎重。
在公务方面,史仲竹表现得像一个称职的纨绔子弟,镀金贵人,所有政务都是交给幕僚来办的,同知、通判等下官来回报事情,史仲竹摆个认真倾听的架子,但总会巧妙的让人发现他一窍不通。说起风景名胜,好吃好玩的倒是兴致勃勃。
郭铁碧发现新来的上司不会多指手画脚,更不会阻碍自己的“钱途”的时候,对史仲竹也多了几分宽容。对自家老妻到:“这史耀昀倒是难得一股孩子气,今日还说等京里送东西的下人到了,要分我一盆自己种的牡丹花呢。”
“是呢,孩子吗,总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咱们这儿牡丹也不好养活,还不如金银实在。”其夫人答道。
“罢了,也是心意,不挑剔那么多。”郭铁碧过嘴不过心到,只要不影响自己,别说送牡丹花,就是送狗尾巴花自己也高兴。
魏贞娘产期将近,史仲竹刚好在接待从京城赶过来的延年一行时,下人就来报魏贞娘发动了。
史仲竹顾不上多说一句,丢了个眼神给延年,示意他自便,史仲竹就飞一般奔向产房。产房是刚来安顺的时候就布置好了的,下人也忙中不乱,史仲竹在门口来来回回的磨地。
史仲竹在心里念叨着玉皇大帝、三清道祖、如来佛祖和上帝,还思维发散了一下,现在上帝这片大陆的人有人知道吗?再想,女人生孩子岁困难的是什么?以前听说内宅夫人生孩子,最容易遇到别人下黑手,史仲竹庆幸自己没有妾室,不会有人下绊子,刚刚放下心来,又想会不会有其他势力的人不想自己有后代?顿时心又紧张起来了,在脑海里琢磨着一定要好好查查。
要说史仲竹就是自己吓自己,如今他远在安顺,就是一篇新地图,以往的政敌没有谁的手能伸这么长,安顺本地势力,他来安顺不到半年,谁这么疯狂,没事想内宅妇人下手做什么?
史仲竹脑补得厉害,又不敢拉着某个进过产房的人问情况,就怕耽误时间,对魏贞娘有害。魏贞娘生产,也不想电视剧里演得那样,高声喊痛,更不是史仲竹前世听闻的产妇在产房里大骂丈夫,扬言不生了,只是低声沉闷的呻/吟,史仲竹猜测在嘴里一定塞了东西。唉,魏贞娘上次生明珠的时候,史仲竹在宫里陪伴太上皇,哦不,先帝,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抱上了孩子,听说很生的很顺利,进产房两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史仲竹这般胡思乱想,从宅斗想到政敌,从先帝想到明珠,急得满头大汗,在产房外指挥的嬷嬷,多次建议他坐下来等,史仲竹谢过嬷嬷关心,只说坐不住。嬷嬷在心里想,老奴可不是关心您,您这么立在屋中间,丫鬟们走过都绕路,不是耽误事儿吗!
在史仲竹被自己的脑补吓死之前,产婆高喊:“生了,生了,是位公子,是位公子。”伴随着产婆喜庆高喊的是婴儿嘹亮的哭声。
“好,好,抱来我看看,快快,把门窗关一下,婴儿不能吹风的。”史仲竹激动的语无伦次,一屋子来来往往收拾后续的下人,关什么门窗。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递给史仲竹,本想教导一下这位伯爷如何抱孩子,结果史仲竹姿势熟练,产婆发现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满嘴好话、吉祥话不停的往外倒,“生的顺利,不折腾母亲,从娘胎里就是个孝顺的。”“刚出生胎发就浓密,日后定要做王侯的”等等之流,史仲竹听得高兴,给产婆多了一倍的赏钱。
产婆得了赏钱,才理智回笼,道不能在屋外呆太久,又把孩子抱回了温度适宜的房间。
史仲竹跑到二门外找去病,要给全府的人发奖金,去病笑到:“还用主子吩咐,一听到小主子的哭声,奴才就给全府的人发了赏钱,主子早就交代过的,这会儿怎么还说,是要再发一回吗?”
“再发一回我也乐意,我这不是高兴昏了。”史仲竹嘴硬到。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终于后继有人了!”延年也凑热闹到。
“同喜,同喜。”史仲竹的心已经飞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了。
安顺一把手喜得贵子的消息,随着婴儿的哭声传遍这个官场,闻讯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忙过了洗三,史仲竹才抱着醒着的儿子来看魏贞娘,前两天过来,不是孩子睡着了,就是魏贞娘睡着了,史仲竹竟然没有找到一家三口都是醒着的时候。
史仲竹把裹在大红襁褓里的孩子轻轻倚在魏贞娘的臂弯,道:“这是咱们的儿子,你瞧,多可爱。”
“是啊,这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最像你。”魏贞娘散发着浓浓的慈母光环。
“是啊。”史仲竹附和,即使有了明珠的先例在前,史仲竹还是看不出婴儿和大人的面庞有什么相像的,自己是双眼皮,这个小家伙是单眼皮,当然有可能是他胖得把双眼皮撑成了单眼皮,这话史仲竹只在心里吐槽,面上还要附和,“嗯,鼻子像你。”
“是有些像,不过最像娘,你瞧,小小的,挺挺的,像吧,明珠也这样,唉,明珠。”
“月子里呢,叹什么气,等这边的事情理顺了,我就让南山把明珠送过来,好不好,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就真正团圆了。”史仲竹安慰道。
“好,好,我想明珠了,孩子一天一个样儿,我走了这么就,你说明珠会不会认不得我了。”魏贞娘杞人忧天道。
“傻瓜,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是真的,明珠砸门手把手带了三年,才半年不到的功夫,她就会把你忘了?血缘天性,哪儿会忘。”
“我就是太想她了,太想她了,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有没有生病。”魏贞娘喃喃念叨,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史仲竹小心翼翼给她擦干眼泪道:“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明珠了,我保证!”
因魏贞娘怀孕初期是瞒着家里的,史仲竹待上了船才给史鼎郑氏去信,被骂得狗血淋头,如今也没收受到史鼎孩子取名字,史仲竹就默认取名字的活计归他了。事实上史家这一代只有史伯松的嫡长子史思贤是史鼎取的名字,其他都是史伯松自己取的。
因没有长辈赐名,史仲竹自己在书房了忙活了半天,寓意美好的词汇写了几大页,就是定不下来,只好拿着几页纸,找魏贞娘商议。
“还是进士老爷呢!儿子的名字都不会取了,给我看看。”魏贞娘结果纸,仔细看了看,道:“都挺好的,我也拿不定主意,要不我们把最心仪的十个挑出来,让孩子自己选。”
史仲竹觉得这主意好,当即团了十个小纸团,让乖儿子选。婴儿刚出生,抓握只是条件反射,史仲竹好不容易让小宝宝选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安。
“家有好女为安,我本想把这个字留给咱们女儿的,这小子倒抢先了。”史仲竹笑道:“安,安好,我这一生只希望他平安长大,一辈子顺风顺水。”
“好,好,安好,安全,安心,都好,好。”魏贞娘拿安字组词语,心里也觉得安字好,他们夫妻一辈子的努力,不过是希望儿女安生太平,安字好,尤其还是孩子自己选的。
至于史鼎郑氏夫妻接到信,知道孙子有这么个平凡无奇,犹如庄户人家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把史仲竹骂了一顿,又是后话了。
借着史安热闹的出生、洗三、满月,延年带来的人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安顺,史仲竹也查清楚了安顺地方官的详细背景。
仔细推演了好多次,决定把郭铁碧拿下,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而掌控安顺的切入点,就是苏浩了。
郭铁碧不用说,当官的,多少都有污点,郭铁碧虽不是人人喊打的恶官,也不是什么海瑞再世的清廉官员,收贿赂收得手软,和大族族长、土司勾结的时候,也不见犹豫。
史仲竹收集好了证据,和左右布政使大通气,他们一个是等着养老的吉祥物,一个是圣人心腹阵营的自己人,爽快同意了史仲竹的行动。
史仲竹靠着延年从京城带来的精英人马,辅以近日来收复的衙役,一举拿下了郭铁碧,抄出明显和收入不等的家产,又有乡民来告,以前做的事情也翻了出来,几项罪名一加,郭铁碧就待罪大牢,请示吏部、刑部的批文也快下来了,郭铁碧全家流放詹州,如今的詹州还是不毛之地,不是人人向往的天涯海角。
在郭铁碧全家流放的那天,史仲竹躲在巷子里默默看着他们扶儿携女,一路蹒跚。郭铁碧的罪名都是真的,罪行也是真的,但史仲竹敢肯定,只要他不和自己过不去,这些罪名史仲竹是不会揭发出来的。史仲竹早过了致力于天下大同的年纪。郭铁碧的流放只能算政治斗争失败,即使那些罪行都是真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史仲竹在心里告诉自己,看啊,这就是现实。所以,所以要更好的适应这个时代,不要让你的儿女子孙在困境里想着逆袭,他们只需要做天之骄子,富贵平安。
史仲竹感慨完,在安顺的街道上买了些零食带给魏贞娘,刚回府,充当大挂架的去病就来禀告:“主子,西堡佥事苏浩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