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并未给我带来一丝的自豪感,只是让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血牛倒下的瞬间,我的身体像一具坍塌的雕像瘫在了地上。
此时的我,已是伤痕累累、血水满身,除了尚有一口残喘的活气,余下的和死人无异。
“啾!”
一记响亮的麻针声,从看台上射来。
令人讶异的是,那枚麻针竟是钉在了我的身上。
迷糊之际,我感觉自己被几个黑衣汉子抬了出去。
当我睁眼之时,旁边坐着一个妖媚的女子。
同前两个女子一样,她的着装亦很暴露,低领短裙,乳沟深深,玉腿纤长。
见我醒来,她笑叽叽的说:大英雄,准备上路了。
“上路?赴死吗?”
她窥出了我的惊虑,笑说:血牛倒下的地方是运城,你要去的地方,便是那里。
“运城?”
“你的伤口已被缝住了。另外,你腿肚子里被埋进了一些东西。”
我腾地坐起身,一脸惊恐的摸向自己的双腿。
之后,在自己的左腿肚上,摸到了一块微微隆起的部分。
“不用担心,你小腿上埋着的是一点儿血色药剂。如果十天之内,你未完成‘千里走单骑’的任务,届时,药剂将发挥作用,你脑子里的记忆会丢失数十年。”
“痴忘笑?”
“咦,你怎么知道?”
我一时心急,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见我不答,她不再多问,往一旁的桌上指了指,说:喏,那张黑色的袋子里有三样东西,一部手机、几百元的生活开支、一绺密封的小白纸条。当你和兔者将孽鬼带回时,会有人主动同你联系。那绺小白纸条,只有到了运城时,才准打开。缓缓神,准备出发吧。
“啊?太快了吧?”
“每拖一天,你完成任务的几率就越小,药效发作之日就越早。”
一想起“痴忘笑”骇人的魔力,我恨不能将整条腿剁下来。
歇息了一会儿,女子差几个黑衣汉子送我去机场。
离开大漠时,我望了一眼沙雕园,想觅到云姐的身影。
然而,除了天空中绽开一枚金色的烟花外,积雪未融的沙雕场外,空空寂寂。
我心里五味杂陈,暗想:姐,不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照顾自己和家人。
登机前,一男子附在我的耳边,冷声说:莫耍花招,不然,你会死的更惨。
我睨了他一眼,抽过机票,颤颤巍巍的上了飞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隔了一条过道,我的右侧坐了一个黑衣人。
不过,她是个干练清秀、短发齐耳的女孩。
饶是如此,我依然暗暗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出来旅游的?”
女孩歪过脖子,眯眼笑了,一张纯净白皙的面孔,很是悦目。
我尴尬的点点头,干巴巴的笑了笑。
女孩不语,拿起一本杂志翻看了起来。
窗外,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着飘逸的白云,我的心里乱如潮涌。
“哎呀,你的脸……”
她的话音虽然轻柔,却夹带着不小的惊慌。
我揉了揉脸,手过之处,如同摸到了一张干皱的树皮。
机舱内的人,闻声而起,探长了脖子,将目光齐刷刷的丢了过来。
“这小伙子年轻轻的,怎么未老先衰了?”
“我刚刚看到他还好好的,咋就……”
“赶紧叫空姐吧。”
众人像遇见了怪物一般,叫嚷不休。
“哒哒,”一个标致的空姐匆急赶来。
在她的搀扶下,我几个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一照镜子,登时将我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我,皮肤暗黄,满面褶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翁。
不过,我的头发漆黑如墨,除了面部之外,余下的地方年轻红润。
“这、这到底怎么了?”
“先生,您先回到座位上,待飞机降落后,您抓紧去趟医院。”
我揉了揉眼,擦了擦镜子,拍了拍脸,那张衰老干枯的面皮依旧停在我的脸上,令人真想将其撕掉。
当我回到座位上时,周身的人,全都避的远远的。
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搂紧身旁的母亲,满目惊惧的说:妈妈,他……他是怪物。
小女孩嗓音不大,却很尖亮,整个机舱内,全都飘荡着“怪物”二字。
我欲坐下时,左旁的大妈,正焦虑的将身体贴向窗边,满眼恐慌的盯着我。
“先生,要不您去我们的休息室坐着?”
空姐彬彬有礼、和颜悦色的说到。
“让我和那大妈换个座吧,我和他坐一起。”
一记温柔甜脆的声音,打破了惊慌暄暄的氛围。
寻声望去,说话的是坐在我右边的那个黑衣女孩。
“唉,好。”
大妈应到,将肥胖的身子快速挪了出来。
我就着车窗坐下,女孩坐在了右旁。
即便如此,我仍旧能感觉到我的前后之人,在惊恐的避着我。
女孩身上飘出淡雅的清香,握书的手指白净柔润,令我焦乱的心绪平和了许多。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娇嘻嘻的笑了,说:下了飞机后,你抓紧去医院看看吧,确实挺吓人的。
我捂住脸,嗯了一声。原想问起她的姓名,只怕飞机落定后,各自别过,难以再见,遂作罢。
我仰头靠在了枕背上,看看窗外,瞄瞄女孩,放松了身心。
一刻钟后,她点点我的胳膊,悄声道:你脸上的褶皱消失了。
“啊,是吗?”我喜不自禁,搓了搓脸。
“不过……”
“怎么了,褶皱还有?”
“不是,你的头发变白了。”
“啊?”
我欲起身跑向洗手间,她赶忙将我拦下,说:你一去一回,会引起更大的恐慌。那时,恐怕会将你带到别的地方了。我包里有一面小镜子和一顶棒球帽,你照一照,戴上帽子。
接过镜子,我左照右看了半天,终于确信了她的话。我的满头黑发,忽地成了清一色的霜白。
我低下身子,将她递予我的棒球帽扣在了头上。
“谢谢你。”
“你都不会换个词,难道还让我说谢我什么?”
“感谢你。”
她噗的笑了,悄声说:你是不是被下毒了?一会儿脸变老、一会儿发变白的。
“下毒?”
我压了压帽子,沉吟半晌。
今天,除了和云姐见了一面,多半的时间都费在斗兽场了。
“难道,是那三枚飞针?”
“不可能,那位不动声色的高人是在帮我,怎会下毒?”
“想起什么了吗?你要一寸一寸的往上捋,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我有些忍俊不禁,她的话,像是出自一个警官之口。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你缘何穿了一身黑西装?”
“这很稀奇吗?”
当然,确实不稀奇。
不过,自从进到帝陵,见了无数个黑衣人,遇见了不少腥恐事,我对身着黑西装的人,有了一种深深的畏惧感。
见我不答,她笑说:我是来执行公务的。
她的神色中满是骄傲,一副颇有成就的样子。
又聊了一刻钟,她戳戳我的胳膊,惊喜道:你的头发又变黑了。
“是吗?”
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镜子,摘下帽子,照了半天,舒了一口长气。
这种感觉,比起死回生更令人欣喜。
毕竟,我不再是一个异类,不再承受别人的点点指指。
下了飞机后,见她行礼过多,我便主动的帮她往外搬运。
临别前,我伸出手,笑说:真的谢谢你了。
她怔了怔,和我相握,婉声道:举手之劳罢了,快去医院查查吧。
我还想同她交谈几句,一记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田如儿……”
女孩寻着声音,满面春风的走了。
当她走了几步,回眸一笑,皓齿如月,说道:再见了。
未容我回话,她已融进了汹涌的人流中。
“田如儿?好雅的名字。”
“滴,”一辆出租车在我的跟前停定。
“哥们,走吗?”
我醒了醒神,说:走。
上车后,司机问道:去哪儿啊?
“噢,我看一下啊。”
我拆开包里的纸条,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农野……
“唉,农野山庄啊,好地方。”
“你知道在哪儿吗?”
司机咯咯笑了,说:全运城的人,谁不晓得那里啊,走喽。
天色暗了下来,机场外的商铺亮起了灼烁的灯光。
捏着手里的纸条,望着陌生的地界,我的心里充满了浓烈的惧意。
如果十天之内,我难回大漠,这个世界,会将我彻底的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