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算了吧,若是被父亲知道.....”
“四弟,你别管,这贱蹄子居然敢向父亲告状,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她一顿!”
疼!头好疼!
光怪陆离的梦随着愈来愈近的人群脚步声逐渐支离破碎,熟睡中的穆羽只觉浑身疼痛异常。一阵阵抽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直到无法忍受,才终于将她从梦中拉出来。
鼻间仍然萦绕着淡淡香气。
视线先是模糊不清,继而逐渐清晰,目光所及却是一间简陋至极的房间,残破旧窗、昏黄地面,一张低矮书案立在角落,书案之上中央放着一卷摊开的竹简,桌子边缘亦叠放着七八卷,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间低矮破旧的屋子里,有着一整面墙的竹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书架之上。
整个房间除了休息的床榻与书案,再无其他,整洁异常。
穆羽有点惊愕,强忍身体不适从床上坐起来。忽见书案上有些燃香后剩下的香灰,心下生疑,便想下床。怎奈双腿尚未适应地面,脑袋便传来一阵眩晕感,啪!下一秒狠狠坐在了地上。
这......穆羽疼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还不及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么一间充斥古人气息的房间,一声刺耳的踹门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便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来者为首的是对看上去十四五岁的男女,锦衣绫罗,腰佩白玉。
为首少女气势汹汹,三两步走上前来,照着穆羽的脸就是一个巴掌,骂道:“居然敢让你娘向父亲告状,害我被罚抄《宫规》。南小二,我问你,谁教你向父亲告状的?是不是南明栀?”
身后的少年原本还装作一副被迫来此的样子,听了这话忽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三姐,说什么呢,这和大姐有什么关系?”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不择言,在下人面前说了什么,忙转口笑道:“瞧我,气糊涂了,”接着拽着穆羽的头发,把人推到床榻上坐着,道:“大姐可是皇爷爷亲封的皇家郡主,怎么可能和你这蠢物有关系。二姐,我与四弟今日特意来邀你出游,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穆羽捂着肿起来的左脸,心中气愤异常,下意识在心里回道,骗鬼呢,你家请人这副德行!
就在此时,随着穆羽情绪的大起大落,脑中忽然显现出一段记忆,缓缓呈现开来--
南小二,十四岁,南夏太子侧妃傅氏所出,眼前男女,一个是太子侧妃卫氏所出之子,南明德;一个是良娣宋氏所出之女,南明嘉,俱为十三岁。
南小二自小阴沉天资平庸,又因为母亲不得太子宠爱,至今连正经名字都没有.....
前日南小二被这对姐弟叫出去,却被推下水险些丧命,回来后便一直高烧不止。
在适应了这段陌生记忆后,穆羽忽觉晴天霹雳,我去,我这是魂穿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在这?我记得我明明在调查爸爸身亡真相.......却被蓝家人暗算......在跑车上做了手脚,害我出了车祸.......所以,我死了?
穆羽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但很快恢复过来,决定先把当下应付过去。
于是装作一副畏惧的模样,结结巴巴道:“三妹,四弟,安......安好。多谢好意,我......我不会打马球,先......先不去了。”
南明嘉似乎早有预料,故意道:“二姐,这是故意不给妹妹面子?”
南明德在一旁帮腔道:“三姐,二姐不领情便罢,咱们走吧。”
穆羽暗骂,呸!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惯会合伙欺负老实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日在水中挣扎之时,你们可没少在岸上拍案叫好。再跟你们出去,我还能有好!
“三妹,我......我真不会.......”
南明嘉嫌弃地揪住穆羽的头发,骂道:“你这蠢物,夜夜挑灯苦读诗书,功课却从来没进步。打你是看得起你,还敢让你娘跟父亲告状。没有傅家给你那便宜娘做靠山,你在东宫就是任人欺负的命,我能踩你十三年,就能踩你一辈子!让你永无出头之日!你向父亲告状又怎样,他会管你吗?你在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那只手越收越紧,头皮不断传来剧痛,穆羽的身子下意识跟着南明嘉的手站起来,接着却被一掌拍倒在地。南明嘉狠狠踩住穆羽左手,相似的情景唤醒了有关南小二的记忆,穆羽眼前渐渐浮现几个稚童的身影--
幼年的南明嘉一脚踩住女童的手背,笑道:“这家伙被打了也不吭声,肯定是傻子吧。真好玩儿,让钻狗洞就钻狗洞,让磕头就磕头。哈哈。”
幼年的南明德也笑起来,但仍道:“别太过分了,父亲会怪罪的。”
“怕什么?她娘还被徐娘娘罚着跪呢,谁会管她。她要敢告状了,下回就打得更狠!平常连话都不会说的蠢货,怕什么!真倒霉,与个怪胎做姐妹,她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她死了,三姐岂不是要少了许多乐子?”
南明嘉踩累了,一脚把南小二踢开,道:“听说广陵郡公此番进京,带来了几匹汗血宝马。咱们还小骑不了,摸摸马尾巴总行吧?瞧着好威风呢。”
画面最后是被激怒的烈马扬起前蹄,朝南小二踩去!穆羽穆羽心中寒凉,欺侮至此,原身却始终不敢反抗,实在可悲。如果是她,哪怕最后还是会失败,也要拼尽全力去争取!
南明德见人已然奄奄一息,制止道:“好了,气也出了,先走吧,大姐今日在宫里,让她知道了免不了要结下梁子。”
南明嘉想起南明栀那爱管闲事的样,不仅翻了个白眼,撂狠话道:“哼!今日算你走运,暂且放过你!”
待屋子里的人尽数离去,穆羽才得空能缓缓神。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死而复生,也不知道原身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丧命。可她现在还活着,而且她还想活下去,虽然成了另一个人。穆羽,不,穆羽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南小二,她必须适应下来,这样才能作为这个女孩活下去!
南小二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被蹂躏的左手早已淤青血肿,幸好,不是常人用来刻字的手。
俯身将案上的香灰收集起来,小二这才走出屋子。
只见荒草丛生的小破院子连个婢女太监也没有。正当小二正想着原身母亲取药何时回来时,身后忽然传来碗盘打碎的声音:“小二,你手怎么了?”
小二转过身,只见妇人约莫三十上下,眉眼和善,将一串紫檀佛珠绾在左手腕上。衣着首饰都十分简朴、陈旧,神色也颇为灰败。纵如此,女子身上仍透着一种华贵的气质。小二心中感慨,这女子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傅梓情吧,在如此环境下还能有如此气韵,想必从前也是豪门千金、大家闺秀,却因软弱混成这样,实在可悲。
妇人捧着小二左手,一面细细查看,一面担忧道:“你大病初愈,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女孩子的手就是第二张脸,万一落下疤痕怎么办哪?”
小二却已心下不耐,正欲开口打发妇人几句,脑中突然炸裂一般地痛起来。自己的身体亦仿佛一瞬间不受控制,泪水汹涌而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生生呕出一口鲜血,随即跌在地上,神志全无......
梦里,小二仿佛行走在浓雾中,混沌、迷茫。耳畔似乎响起许多声音,有关于穆羽的,也有关于南小二的。后来,梦里出现了一道看不清轮廓的人影,那人声音清朗像是少年,对自己说:这次,要好好活下去啊。到最后,这一切又归于寂静,仿佛从未出现......
再睁眼,小二便看见了守在床边浅寐的宫装妇人。
那是原身的母亲--傅梓情。
小二记得自己昏迷前的变故就是在看到这个女人之后发生的,好似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难道是原身并没有真正死去?她还在这具身体里?此念一出,小二只觉遍体生寒,下意识惊呼出声。
傅侧妃似乎听见了小二的动静,见人醒了,柔声问道:“小二?你醒了,母亲这就去给你热药去!”
“等等!母亲,我慎重想过了,”小二紧紧盯着眼前人的反应,继续道:“女儿今后没兴趣树敌,不代表有人能再肆意踩着我作筏子。”
闻言,傅梓情似乎有些意外。
小二心下一震,难道自己被识破换芯了?不,不会,我记得原身所有事,不至于露馅。我不能心虚,现在不能确定原身的这位母亲是否值得相信,我不能自报家门。好不容易获得新生,我要活下去!
但傅梓情似乎没有怀疑小二的身份,只是无奈道:“孩子,万事哪有你想得那样容易?母亲不怕受委屈,只盼着你能平安长大,嫁人生子。”
小二冷语道:“人善被人欺,忍气吞声至今是什么结果,母妃心知肚明。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母妃安心便是。”
傅梓情拗不过女儿的决意,到底妥协下来。
不想,随着女人的离开,那种被攥住心脏的感觉又来了!小二攥紧拳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母亲,我对你发誓--此生有我一日,就有你母亲一日。我会好好孝敬她,给她世上最好的、最尊贵荣华的生活!”
可是那种揪心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分毫,小二暗自恼火,快走!怎么还不走!难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还是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突然,小二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定会好好孝敬她,让她后半生过得幸福安宁!决不食言!”
这一刻,那自心间传来的剧痛才终于慢慢淡去,但小二仍旧担心原身没有真正消失......这终究是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