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除非是碰到节日庆典,否则晚上一律都有宵禁。
“云随意,你不回去吗?你那两个爹怎么还没有来呀?”那个最后走的孩子问她。
云随意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最后只有她一个人靠着巷子口那一颗老歪脖子树,眼巴巴地等着师父,百无聊赖地扣着树皮,唉声叹气。
暮色四合,街上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巷子里飘出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让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巴。最后连打更的都走了出来,敲着他的锣在街上拉长了声音喊道:“戍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那更夫虽然经过了巷子口,但是云随意的身形又小,完全隐在了树后面,他自然没有发现。她也不想让其他陌生人发现她,只不过在听到“戍时一更”的时候明显睁大了眼睛望着巷子口,街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地上那老歪脖子树的树影斑斑驳驳,好像什么张牙舞爪的妖怪。她无聊地用脚尖在影子上划来划去。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面长了出来,像是身后那棵树上突然冒出来了一颗人头。可还没有待云随意转过头去,忽然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只觉头脑一片昏沉,身体瘫软了下去。
金陵有的是富庶人家,钱多自然人丁兴旺,那么紧跟着人贩子也多了起来。这几年向官府报官说自己孩子不见了的不在少数。只是金陵之大,要抓捕流窜的人贩子谈何容易,因此这种事情也都是不了了之。更何况云随意又是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巷子里,明摆着就是对他们讲“快来抓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们当成了目标。
那贼眉鼠眼的人把她装进一个麻袋里,像扛袋土豆般急匆匆地往回走去。他东绕西绕,只见四周的人家渐渐稀少了起来,黑黢黢的树影倒是越来越多。那贼人居然把她带出了金陵城,往山上去了。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中有一只千纸鹤,扇了扇翅膀悄悄地从停着的枝桠上歪歪扭扭地跟了上去。
像云随意这样的小姑娘,大多都是给其他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卖给青楼做丫头或者直接给哪家死去的儿子做冥妻。这样一个小姑娘放在自己家里不值钱,要是被贼人偷走倒值钱得很,也是一个笑话。
那贼人抱着云随意走得飞快,只不过一路上多颠簸,把她给颠醒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师父把她扛着,后来又觉得不对,登时吓出来一身冷汗。她听着四周的动静,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只在黑暗中睁着她一双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多动。
她的手和脚都被麻绳捆着,一路被扛下来只想吐,五脏六腑极不舒服。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默念了一句什么,从她口袋里居然爬出来一个小小的红纸人。那纸人动了动四肢扭了扭腰,接着就用它剪刀一般的手开始慢慢划拉起麻绳来,慢得只怕那贼人都到了目的地也没划出一道口子来。
突然贼人停了下来,把那纸人吓得抖了几抖就开始手脚并用往她口袋里爬,只露出一双用纸剪出来的眼睛朝外面悄咪咪地观察。
不知停了多久,他又重新开始走了起来,不过这次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开始狂奔,云随意在麻袋里都能听到他沉重又混乱的呼吸声。她被颠得几乎快不省人事了,接下来就是一声惨叫,这声绝望的呼喊划破了夜空,也几乎震聋她的耳朵。她被从肩上摔了下来直直地砸向地面,登时七荤八素起来,头嗡嗡地发疼。只听“呲啦”一声响,罩着她的麻袋被整个划破,还没有来得及她大叫或者闭眼,就见一张青黑色的脸猛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利爪还没伸下,被她堪堪停住。
“沈姐姐?!”
沈芊芊把头缓缓歪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木然。她呆立了一会,缓缓地蹲了下来,伸出手帮云随意解开了麻绳。
“沈姐姐!沈姐姐?”
云随意顾不得自己,立刻朝她大叫起来。但是不管她怎么呼喊,沈芊芊都是一副空洞的表情。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只有着对男人本能的仇恨。直到云随意大力扯了扯她的衣袖,沈芊芊才把头低了下来,冷冷地瞧着她。
“云……走——”
道长和容与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巷子口,就惊觉那只千纸鹤的位置在慢慢发生变化,正一步步往山上的阵眼飞去。他心中大急,生怕自己徒弟碰到沈芊芊再出什么意外,强拉着容与几步就飞了过去。
那阵眼却在这个时候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