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连成片从天空落下,随着北风有些狂乱地飞舞着。树林子里光秃秃的,只有无数树干重重叠叠的影子,伸向远方,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了。
道长有些茫然地站在雪里,不知道现在正在身处何方。他刚刚只是盘腿打坐了一会,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再反应过来,自己就站在了这里。而且——这景象有些眼熟。
这不是自己遇见云随意的那片林子吗?!
他猛然间反应过来,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双脚居然都陷在了雪里,想运气提身,只觉自己双手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探不出来。
这诡异的地方居然把他的法力全部限制住了,现在的道长几乎与一个凡人无异,要是那蛊雕这时候突然蹿出来,他手无寸铁,估计要对付它还是件难事。想到这里,道长不由得警惕起来,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片林子安安静静的,似乎什么都不想告诉他。道长四处走了一会,居然开始觉得有些冷,看来此地不能多待。现在能困住他的法阵已经不多了,尤其是这种能让他法力尽失的。他有些好奇操纵这个法阵的人到底是谁,因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现在自己有没有遇见云随意,如果这真的是当时的那片林子的话,那么往前走应该是——
果然,那幢看似摇摇欲坠的木屋出现在了眼前,屋顶的烟囱上冒着热气,显示里面里面还有人家。屋子旁边只有一个坟墓,那就是说她爷爷此时还或者。道长的心不由得狂跳了起来,他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推开了门——门没有动,他自己从门里穿过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现在像死了一样?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抬起头来,发现灶台旁边,云随意正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拿着勺子舀锅里的白粥。
过去了大半年,他几乎已经快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云随意时她是什么样子,如今一看,身形瘦瘦小小,身上的衣服穿着都显肥大。脸也没有现在看起来圆润。道长不由得鼻子一酸,保着试探的态度唤了一声:“徒弟,是我!”
板凳上的小人儿没有反应,她只是有些艰难地把粥盛到了两个碗里,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一旁的木桌子上。白粥看起来冒着热气,道长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在这期间道长尝试了包括大声喊叫,跑来跑去,在她身体里穿过,企图打翻碗碟等多种方法,最终不得不确信——在这个地方,他的确像是死了,她看不见,也听不到他。
这个法阵的主人到底要做些什么?难道是觉得他太思念云随意,所以让他过来看一眼?这明显说不通。
不过现在能看一眼是一眼。道长心里这样想,干脆就杵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自己徒弟生得好看。只见她又把筷子摆好,爬上了条凳乖乖地坐着,两条腿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似乎是在等她爷爷回来。
对了,还有她爷爷!
道长心中一惊,连忙转身走出了屋子。这个时候,要是来得及,那个老人家应该就不会死!他左右张望了一翻,粗略地辨别了一下方向,赶紧就朝着一个地方跑了过去。他忘了自己没有法力,只是下意识地想着救人,何况那个人还是云随意的亲人。
远处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两个人影。道长心中更加笃定,又下意识地想蹿过去,结果差点被雪理埋着的树枝绊了一绞。一低头,正对上了渐渐在雪中蔓延开来的鲜血。
不对,这雪是——
面前站着一个与道长一模一样的人,道袍上一道飞溅的鲜血。他低着头朝地上那个老人冷冷地咧着嘴笑,手里握着一颗心脏。
一颗新鲜的,热腾腾的心脏,还往下滴着血。地上的老人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已经血肉模糊了。
在那一瞬间,道长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起来了一般冒起了冷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变成这副样子,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怎么不一样?为什么是“我”杀了她爷爷?这个阵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身后有脚踩积雪发出的声音,道长神色一凛立马转头,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她看到了这个犹如恶鬼一般的道长。手里抓着她爷爷心脏的,满身鲜血与罪恶的,还在狞笑的……这种种加起来,简直要摧毁了他。
“不是的,”他开始急切地辩解起来,站在她与那个人中间,企图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云随意的目光:“不是我杀的,这个人他不是我……”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辩解过一件事情了。他一向最讨厌絮絮叨叨的重复。可是如今自己却开始这么做,因为面对着的是云随意,他有些失控了。
但是云随意听不到,她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吓得尖叫起来,浑身都开始发抖,想要转身逃跑,可是那个“道长”身形一晃,冷笑一声就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快跑!”道长没有法力,他大吼了一声,几乎是徒劳地伸出手去,可是扑了个空,他几乎快要崩溃地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把手对准了云随意的心脏——
“不要!”
道长有些惊魂未定地站在了雪里,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树林子里光秃秃的,只有无数树干重重叠叠的影子,伸向远方,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