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意刚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天才蒙蒙亮。以前早起习惯了,现在叫她睡觉反而还睡不着。她起身洗漱一番,披上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整座浮玉山向像是未睡醒的样子,朦朦胧胧地隐藏在一层清淡的雾气里。四下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远处瀑布的水声,连鸟都还没有睡醒。她轻快地跑下了楼,忽然又想到师弟和师父可能正在熟睡,在经过他们的房门口时便蹑手蹑脚地走,尽量不去吵醒他们。
实际上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在睡觉的。
偌大的凌虚观里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这边跑到那边,一溜烟地窜进了“乱七八糟楼”里。她来到了昨天放书的位置上,把书挪到窗边继续开始翻找起来,终于不知道找到第几本的时候,突然被她翻出来一本极薄的册子,上头干干净净的,除了道长写上去的“青玄”二字之外半点笔迹也无。她心中大喜,急忙翻开来看,第二页只画着一个繁复的图案,不知代表着何意。再往后翻,皆是空白。
云随意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她本以为这会是道长自创的剑法,若是找到了拿给他看,他必定会很是开心。结果如今却找到了这一本,横竖都是看不懂,心中懊丧,但还是把它原样放了回去。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这本不是剑谱,又为何会放在一堆剑谱中间呢?难不成真的是她资历尚浅,没有看懂里面的玄机吗?
她想到这里,一不做二不休,又把那本书抽了出来塞在里自己怀里,埋头继续翻找起来,却突然听得楼上异响:“噗通!”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中的书撕烂。登时屏气凝神,仔细地听着楼上的动静。
四楼都是放一些神器的地方,她偶然瞥见过一次,再往上就不知道了。这声音听起来就是在头顶上传来,真真切切,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吧嗒。”
又是一声诡异的声响,在云随意听来就是在耳边炸响一样。她把手里的书一扔就站了起来,吼了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字:“是谁!”
她壮胆的方法显然毫无效果,因为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声音当中的颤抖。这楼里想来也不会有别的人进来,难道是四楼的神器成精了不成?
她又喊道:“快出来!不然打你了!”
这回异响倒是没有了,但她心里又涌出了强烈的好奇。原地挣扎了一会,还是架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先掏出一张符纸攥在手里,再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
四楼的架子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神器都端放着,只地上躺了一个长匣子,搭扣已经开了,看起来那个怪声就是它发出来的。云随意不敢贸然上前,只把自己手中的符纸团成团扔了过去。
这符纸不偏不倚地砸中它,弹到了一旁去。这匣子纹丝不动,从侧面也没有办法看出来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她觉得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干脆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猛地一把把那个匣子掀开,随后眼疾手快地跳到了一边,好像里面有什么毒烟要释放出来一样。
这匣子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里面是一把木剑,样式普通平常。它似乎感觉到了云随意的靠近,忽然自己立了起来,稳稳地飘到了她跟前。
“你、你做什么,你走开……”云随意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来把它推道了一边去,没有想到它好像有灵性一样,固执地凑了过来,用剑柄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示意她把自己接过来。
“师父,师父!”她当然不会照做,吓得转身就跑,几乎是从四楼一跃而下,叫得整个凌虚观几乎都可以听见:“师父救命——”
道长才刚从树上跳下来,就冷不丁地被她撞了个满怀,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忽然就看到她身后有一把木剑在穷追不舍,心下了然,伸出指尖轻轻点住了那把木剑的剑身。
“着。”
四周骤然风起,一道剑气顺着他指尖横扫了开去,到神荼面前才被止住。道长轻轻把那木剑握在手里,低头想把箍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的云随意扒拉下来,没有成功。
“看来这把木剑与你有缘,徒弟,它是你的了。”
“我不要!”云随意得声音还在发抖:“它太可怕了!它自己会动!它要杀了我!”
道长哈哈大笑起来:“这把剑是我自己做的,它怎么会想杀你?你拿着看看称不称手,按理说应该比较适合你……”
云随意一听是道长亲手做的,立马放下心来,伸出手去把木剑接了过去。它虽然是木头做的,份量比其他剑轻得多,但是她拿在手里还是觉得有些沉。神荼眼尖,一眼便看了出来,用询问的语气看向道长:“梧桐木?”
道长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段梧桐木还是折丹给我的,我想着刻个什么东西,后来便做了一把木剑,只是自己弄来打发时间。梧桐木本来就容易生出灵性来,在那里放了一段日子,居然认了随意做主人,倒也是个缘分。”
云随意问:“这把剑切菜能切动吗?”
“怎么不可以。”道长把剑拿过来,随便起了个势往旁边挥去,远处山崖上的一块巨石应声而碎,直接掉到了水潭里,发出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把云随意看得目瞪口呆。
“还是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她立马改口,忙不矢地点头,一把将剑牢牢抱在了怀里。
道长看云随意欢喜,于是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既然如此,万物皆有灵,你起个名字吧。”
“叫旺财。”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神荼不解地问:“旺财不是你那只鸡的名字吗?对了,怎么好久都没有看见它了?”
云随意悲痛地道:“被容与哥哥抓走了,还挺好吃。我要把我对它的思念放到这把剑上,就叫旺财!”
“好好好,旺财就旺财。那你挑好自己想学的剑法了没有?”
道长这么一说,她才猛地一拍脑袋:“只想着和这把剑斗智斗勇了,居然忘了好好挑一本,不管了,先把自己之前找到的那本给师父看吧。”
正想着,她把之前找到的封面上只写着道长名字的那本册子掏了出来,递给了他:“我找到了这个,师父,这是什么?”
道长把册子接过来,表情看上去简直和云随意一样疑惑:“这是我写的?”他翻开了第一页看着上面奇怪的图案:“我不记得我有写过这些,这是什么呢……”
他也往后翻了翻,但翻到的全是空白。神荼只觉得这上面的图案非常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却说不出来,只是道:“我好像在地府的哪一本书上看到过,待我回去找一找。总觉得它的意思不怎么好。”
道长是真的记不清了,且不说他年纪大的缘故,他平日里记事也只是挑一些重要的记着,其他的能忘则忘。不然活了这么久,脑海中的事情早就乱成一团了,想来这东西也不是太重要。
道长把书收着,转眼发现云随意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笑道:“怎么了?”
她道:“‘乱七八糟楼’里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想要师父平常在用的那一套剑法。”
道长表现得有些为难:“可是那楼里的我都会呀,我不知道我平日里在用哪一套,就逮着趁手的使上了。”
云随意觉得自己低估师父了,早知道就让他都教了,口中嚷道:“那我都要学,师父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以后要和师父一起降妖除魔!”
道长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生一计,指着通向山门的那几百级青石台阶:“看到那台阶了没有?”
云随意转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能在一柱香的时间里跑上一个来回,我就开始教你,去吧。”
云随意欢喜地应了一声,立马抬腿冲了出去,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师弟,点香!”
她根本知道这台阶有多少级,只知道自己平常下山要花上半个时辰,在一柱香内跑完根本是不切实际的事情。但是她心思活泛,早就猜到了这是师父在锻炼自己,因此也不叫苦叫累,只是照着她的话去做,刚开始还能看见一道身影在林中左右穿梭,一会便跑得没有了踪影。
这台阶要是让神荼跑,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云随意只会一点提身运气,不多时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腿酸软得根本走不动,可这台阶看上去还远远没有到尽头。
道长一旦真正开始让自己徒弟学一些东西,便根本不会像之前一样那么心慈手软。他一开始还会担心云随意和他哭闹,但后来发现这小妮子听话得很,便放宽了心去“折磨”她。经常是她一天跑下来爬都快爬不动,直接被神荼背回到房间里去,倒头就睡,第二天又从床上爬下来,爬出房门,爬向山门。
她有时候会想起来自己在将军府,被教习嬷嬷逼着联系礼仪规矩的时候。但那时候自己只觉得厌烦疲倦,与现在单纯的累与欢喜截然不同。确切地说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充实,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自己在凌虚观练剑的日子还是她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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