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丹应了一声,却见那女官这时已经走了回来,便马上止住了话题,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青玄,就在他们本以为可以放人进去的时候,她突然道:“君上此次前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携带,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我等好前去准备。”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不成是她们起疑心了?
青玄觉着十分疑惑,而且还有些好笑了。他可能是觉得这女官这句话简直是多此一举——我带什么来问诊还需要你来问么?但是面上还是依旧浮着微微的笑意,对着女官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的话,丹参六钱,赤芍三钱,茜草三钱,三七一钱,降香一钱,煎好之后送过来,有劳了。”
他答完之后,在心里冷笑一声——真当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事情干了?他一个道士炼丹的时候总得干些别的吧?再者说,万一云随意头疼脑热的也好自己给她治一治。要不是觉得道观里开医馆太奇怪了,他都想抢降真的生意。果然是养了一个徒弟之后被逼着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做饭。青玄坐的饭可是一向最给面子的云随意都觉得难吃的。
折丹一向对青玄突然出现的特殊技能不以为意。他现在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是这反倒让他觉得青玄之前就会医术,只是自己记不得罢了。他面色如常地对着这个女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回去了,同时又在转头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青玄,用眼神示意他小心些。
在经过一些繁杂且不必要的礼节之后,青玄终于得以跟着这个女官进到了那间卧房。一扇云母屏风隔绝了大半张床,各种轻幔缭绕在周围,一看便知道是仙宫惯有的装饰。司命在屏风后昏迷不醒着,头上难得没有了兜帽,一头银丝泻在枕上,反倒看上去有些陌生了。
“降真”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把他的手从被子底下抓出来开始把脉,这么做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算命的骗子。故意思索了半天,末了才沉吟着说了一句:“浮而中空为芤,有边无中,浮而不聚为散,按之散而不聚,来去不明……”
那女官听不明白,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此话是何意啊?”
“不知道啊?”青玄笑眯眯地对她道:“用得着你知道吗?我这看着病呢你呆在旁边干什么啊?偷师呢?”
那女官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她其实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传说中的魔君是怎么医治病人的,没有想到他面上笑得挺好看,却是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多待,马上退下去了。
鬼知道青玄刚刚胡乱说的那句话是他绞尽脑汁才想起来的浮脉脉像,不过要想糊弄别人,这也足够了。见那女官终于把门关上他才长出来一口气,伸出手挑了一块看上去没有受伤的地方拍了一拍:“喂,司命,醒醒,我是青玄!你该不会真的在睡吧?”
床上的人果然睁开了眼睛,他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四周果然没有人,又放心地又把头枕了回去,茫然地拿眼睛盯着上头:“果然是你,把脉的姿势不对,说的脉象也不对,一听就知道不是降真。”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放低了下来:“要说什么赶紧说,咱没力气,现在只想睡觉。”
“行,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你们和后卿又突然打起来了?”
他这句话问得很是简洁,司命听了,脸上却破天荒没有了笑意,过了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问一遍,等到西王母知道我醒了,肯定要差人问一遍,我再回到九重天,那些神仙肯定又来问我一遍,咱想想都觉着没力气。”
“是你刚刚让我赶紧说的,现在又这么多废话,再不说那女官一会又来了,烦人得很。”
青玄说完,又觉着司命这头发看上去有趣得很,忍不住问道:“我能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司命道:“咱能拒绝吗?”
可是青玄已经上了手了。反正司命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伸出手来阻止他了。他拿了他一绺头发在手里打着转,又忍不住凑近仔细看了看,道:“你这白头发是怎么生的?”
司命下定决心不再和他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本来那五位星君是先去赴宴的,咱是所有神仙当中最后的哪一个。谁料刚过泰器山,便看见他们几个打了起来,咱也跟着下去看了看,谁料后卿说了一句:‘等的就是你!’……”
“他是找你要天书?”
司命轻轻摇了摇头:“不,他只是想和咱打而已,所以才会留咱一条命。至于那其他五位星君,就是想让咱过去的诱饵,他失手讲他们打死了,还给咱陪了个罪。”
青玄的所有话被噎在嘴里,他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果然是后卿的性子,他一旦找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势均力敌的对手,就会一直想要和他比试,这一点青玄是深有体会。不过这也就暗示着他保下了司命的这条命,不会再允许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伤害他。
“赔罪?他、他杀了五位星君,最后只是陪个罪?!”
司命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想和他讲道理不成?不过不知怎的我觉着他的修为比上次又涨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拿着寒月的缘故?”
这回没来得及青玄回答,门就被叩响了。那女官变得机警了许多,至少没有再贸然地推门而入。她得了青玄允许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玉药碗,上面冒着腾腾的热气。
司命抬头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地扭曲,好像在无声地问青玄:“你还熬药了?”
青玄对他狡黠地笑了一下,伸手把药碗接了过来,好像真的预备给司命喝下去。
女官道:“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青玄装模作样地道:“换药都换过了吗?”
“回君上,都换过了。”
“那就行,你出去吧,一会我把碗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对女官笑了起来,直把她看得脸都红了,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司命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药,给你喝的,你就放心吧。”
“我不喝!”
他觉得这东西完全不能喝。要是降真亲手熬的说不定可以试一试,可是面前这人是青玄,他的药基本上和毒药没什么区别,他宁可就这么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也不肯喝。
“你知道降真是怎么对付那些不肯喝药的人吗?”
司命开始无力地挣扎起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是降真,我不喝,别给我——唔!”
他好像在只有高度紧张的时候才会称呼自己为“我”,上次在九重天和后卿对上一掌之前也是这样。但是青玄哪里会给他这个反抗的机会,一勺子就送到了他嘴里去,丝毫不留情地全给他灌完了。
“咳,咳咳!”
青玄觉得司命好像喝完了他的药还没有死,于是颇有了成就感,这种成就感比他收了一只妖还要满足些。于是他勉为其难地伸出一只手帮司命顺了顺气,然后问他:“怎么样?良药苦口,今日若是降真本人在这里,他也会和我开出一样的方子,你就放心吧。”
司命觉得自己想吐。
“对了,你——”他本来想问司命是不是认识伏羲,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伏羲是最后让他代为转交那个铜镜,那么他们两个自然是认识的。况且他现在的力气显然支撑不住再多说什么话了,便站了起来对着他道:“等你回到九重天,我肯定还会来叨扰的。现在少了五位星君,不知道又是那五个人补缺。这件事情他们肯定要来问问我,我也不能多待,先走了。”
司命躺在床上,看上去好像比之前更加虚弱了。不过这只是他刚刚挣扎了一下的缘故,青玄的药还是有些靠谱的。
青玄打开了门,果然看到那女官就在不远的地方候着,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把他手中的药碗接过来,问道:“星君如何?我好禀报娘娘。”
他道:“失血过多,另外身上的煞气还没有消除干净。不过任何人一旦染上了煞气就没有办法消除,这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堇理山还有几味药材,过些时候拿过来。这几日就让他好好养着,不要劳思过度。”
青玄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着对方,这回没有折丹在旁边帮衬着,只能把手上的扇子打开一直扇着自己,同时微微偏过头假装自己一直在沉思。降真毕竟是魔族的人,肯来昆仑给司命治病已经是难得,那女官生怕再惹到他,不敢多问,只点了点头,行礼道:“恭送君上。”
【诊脉】《史记》司马迁:“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
《内经·灵枢经·经脉》:“经脉者,所以能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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