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别人不杀我?”青玄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句话,他反问道:“那个人是谁?”
后卿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先把你打得半死不活再说!”
青玄心中一凛,一道白光已经突至。后卿手中寒月已经逼近眼前,他连忙闪身躲避,同时真刚剑扫过眼前,把后卿生生逼退了一步。地面被剑气扫开一个豁口,无数落叶被卷落下来,好像这堇理山硬生生地变成了冬景。
降真觉得很心痛。
上天庭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无数凶兽从天牢中争先恐后地出来,它们发泄着从上古积累到现在的怒火。勾陈心中暗念了一句法术,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利剑。他伸出手去斩下了相柳的其中一个蛇头,可是其中八个突然张嘴,突出了一股腥臭的洪水来,瞬间污浊了那原本整洁的祥云。那些修为低的神仙一碰到污水,顿时被腐蚀得无影无踪。
勾陈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身边的司命道:“这丑了吧唧的蛇认识我,当年是我制服的它,现在又是我,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司命在手中快速掐了几个诀,接着继续似笑非笑地道:“勾陈上神,你的寿命还长着呢。”
他说完这句话,头顶那黑沉沉得乌云中突然罗下一道天雷来,直接击在距离他只有三丈远的地方。
司命:“……”
如今这情景不比往常,这样大的阵仗几乎惹得四海八荒全是战乱。殷落虽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如此大的阵势,心里想到反正凤凰一族的人不会死,于是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堇里山杀气大盛,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她鬼使神差地往那里赶去,却在半路上遇见了神荼。
“你不在地府?”她惊问道。
“事到如今呆在地府已经没有用了,杀了后卿才是最重要的。”他说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着与坚毅。他们俩正好赶上了青玄和后卿的旷世一战,此时凶兽却在各个地方肆虐,天兵天将勉力抵挡,却是岌岌可危。殷落不忍看到青玄一个人抵挡他,大喊道:“师父,我要怎么帮你?”
青玄听得她要帮忙,其实内心十分欢喜,想起了之前她还是云随意得时候,就是喜欢帮着他做事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让她以身犯险,于是挡开后卿一刀,道:“你走开些就可以了。”
后卿道:“我们两个人的对战,其他人别想插手!”
正说着,容与和折丹却是匆匆赶来。他们没有贸然上前,折丹看了一眼两个人对阵的局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现在要封印,怕是很难了。”
“不难不难。”司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他的身上全是血迹,不过不是他自己的。他手里不知是什么,突然手一扬,突然把那东西丢了出去,一时间阴沉沉的空中光芒大盛,众人看时,都不明白那是什么,神荼却已经猜了出来,惊道:“天书!司命,你——”
“没有错,就是天书。”司命对着他笑了笑,突然手中一用力,把它化为了齑粉。
众人心下大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听他叹道:“咱做了几万年的司命,早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今日这件事情,我即便是死了也要说。”
勾陈从未听过他这番语气,不由得凝神看着他,听他道:“后卿本就是伏羲创造出来制衡六界的东西,仙不仙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虽说是制衡,可是他由煞气制成,一出世便引得六界大乱。六界抖想办法除掉他,自然没有功夫打架。”
后卿分心道:“你话这么多,可就没意思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突然寒月刀锋一转,在抵挡了青玄的同时,直劈司命的面门。他躲也不躲,手中却出现一件神兵,轻轻一挡,把这道刀风化开了。
这件神兵还未待众人看清,便又被他收了回去,只是这么一挡,他的脸色便迅速地苍白了下去,随即喷出来一口鲜血。
“司命!”
“别喊我了,我还打算泄露一点天机。”
他咳了几声,缓了一缓,继续道:“世间能杀他的只有青玄一个,不过他死不了,只能封印,就像几千年前那样。——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你们还顾及着什么约定道义?”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没有理会后卿越来越冷的眼神,先是殷落和神荼直接攻了上去,容与也拔出他的剑来准备上前,却觉得自己身边的师父不对劲,转头看时,他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茫然的表情,看着容与问道:“你是谁?”
“师父,这种时候了,你——”
“很好,”折丹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是我徒弟,那么杀的就是你。”
容与心中一凛,连忙跳开,可是折丹却步步紧逼,让他抽不开身去帮青玄。他忽然想道:“现在这么多人对付后卿,他却居然还有精力来操控我师父,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
勾陈虽然是之前结阵封印后卿的人之一这次不知道为何,居然显得有些犹豫。他转头想看司命,正巧发觉后者也在看着他,对着他笑了笑:“犹豫什么呢?殷落、神荼、容与这几个后辈,完全可以帮上忙的。”
勾陈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局势,说了一句“可是……”,再转过头来时,司命已经不见了,好像刚刚并没有人站在这里一样。
他呆立了半晌,才意识到,或许世间再也没有司命了。
他不再犹豫,转头看了看堇理山的地势,走到了西南角开始结阵,却没有想到降真在那边摇着扇子,一副沉痛的模样,但好像与这六界大乱的景象格格不入。勾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这个时候了你也不回魔界瞧一瞧?”
“有什么好瞧的?魔族哪里有我这满山的草药珍贵?为什么要在我堇理山打?我,我真是——”
他看上去真的是又生气又惋惜,不过这些感情都是对他的药材。他见一棵树被他们折断,随即心痛地捂住了眼睛:“两百年的红豆杉!”
勾陈觉得他不可理喻,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了方位之上,回头一看,见降真真的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青玄他们,更加惊讶,不过没有再多想,开始结法阵。正在此时,殷落却赶了过来,经过刚才的打斗还有些气喘,对勾陈道:“上神,我来助你。”
她刚刚还在和后卿打斗,但是青玄却故意支开了她,让她来助勾陈,不知道是何用意。勾陈也不推辞,对她道:“好,你去东北角结阵。”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愕然地看着殷落背后,不可置信地呆立在了原地。紧接着就是神荼的一声厉呼:“师父!”
殷落的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回过头来看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后卿的那把刀就这么直接捅入了青玄的胸膛,可是他反手死死握住刀刃,反倒对殷落大叫道:“还不快去!”
她恍然大悟似地,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急行到了东北角,用凤火在空中画了一道咒语。两遍光芒大盛,光影流转,把他们三个包围在了中央。后卿此时居然还看不出一点慌张,反而是对青玄桀桀地笑了起来:“你们是要和我一起死吗?”
青玄强撑道:“神荼出去!”
“师父!我不出去!”
他知道青玄要做什么,拼了命地就想要把他的命保下来。可是青玄此时突然丢了手中的剑,反手对着神荼打了一掌,直接把他挡在法阵之外。
殷落眼中已经落下泪来,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师父就这样随着这阵法一起被封印,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停下。后卿见自己的刀始终被青玄牢牢握住,便松手弃了。他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不过眼上蒙着黑布都无法掩饰脸上兴奋的表情。他对青玄道:“你若是真的和我一起死,倒也挺好。”
青玄反手把刀拔出来,身上的衣衫刹那之间已经被血染红了。他没有理会后卿,缓缓对神荼道:“你去帮你师姐。”
说着他已经无力地倒了下去。
法阵还未结成,后卿本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出去,但是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玄,不知为何坐在了他旁边,大有任人宰割的意味。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上突然开始缭绕起了无边的煞气,突然什么人被送到了法阵之外,别人看去时,却发现那是他自己,不,准确来说那是京墨。此时的他才显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不过那只是昙花一现。脚下的光芒越来越炽,堇理山已经成为了一个虚空,刹那之间大地如水一般流动起来,他们两个人便消失在了黑气里。
【相柳】《山海经?大荒北经》:“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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