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姬无双的现状和老道嘱咐的两年之内她要将姬无双带到天山修养灵魂的事情与钱浩思说了一通,她才在钱浩思的将信将疑之下与其达成暂时休战的协议。
等回到房中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姬无双喝了酒睡得正沉。钱浩思一见倪修要与姬无双一个房间又开始别扭,死死地挡在门口不让她进:“你离我舅舅远点!”
倪修一脸无奈:“是他非要与我一个房间,而且,这是我的房间。”自那日她将李杏儿好一顿噎之后,姬无双便将她闹别扭时给他定的房间给退了,重新往她的房间又跟她挤在一块儿。
钱浩思一脸不信:“休要污蔑我舅舅!”
倪修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就是一护舅狂魔!
两人声音不大,但是房内的姬无双和李杏儿双双被吵醒,一个睡眼惺忪,一个醉眼迷蒙,打开了房门前来看热闹。
李杏儿先出的门,等姬无双打开房门时就看见门外站了三人,一人还与罗鸢长得一模一样,脑袋不清的时候竟呆呆地冲着李杏儿喊了一声:“阿姊?”
钱浩思登时红了眼,眼泪就含在眼眶里,恶狠狠地瞪向李杏儿。这个女人!凭什么拥有和他最爱最爱的母亲一样的面庞?
那日被倪修撞见争执时就是因为他误以为看见自己的母亲,不知不觉就跟在了后头。可是姬无双忘了罗鸢已死,他却没忘!他时时刻刻都记得母亲死去的哪种锥心之痛。
加上倪修方才与他说了李杏儿的来历不明,这李杏儿的存在无疑就是眼中针,肉中刺!就是一把戒尺,时时刻刻敲在他的心头,提醒着他记着母亲的死!记着那种痛苦!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太难熬了,他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就要不停地,一遍一遍的去回顾……
姬无双醉得很了,一点都没注意这些,唤过一声“阿姊”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到倪修身上,顾自嘀咕了一句叫倪修听不清是什么的话,就两手一挥。
这熟悉的动作……
倪修心中暗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顿时全身一麻,动都不能动一下。皱着眉头就要开骂,张了口却是没有丝毫声音。
“……”
“……”
“……”
八目皆呆。
然后……
然后倪修就在李杏儿、钱浩思还有那个名叫钱林的门生的呆滞目光洗礼中被姬无双抗在肩上回了房间。
……
翌日清早,公鸡鸣了几鸣,醉酒的姬无双才悠悠转醒。
许是还没完全清醒,在倪修不善的目光中竟然鲜见地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很细微,但还是险些把她晃瞎了眼。
倪修被他抱了放在床榻的里侧,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一层薄薄的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飘然欲仙的仙子一般。眉眼中难得有一丝倦怠的柔情,薄薄的朱唇多了些可人的娇嫩……
哪怕已经傻傻看了一夜,倪修此刻都仍然觉得,这般逆着光的姬无双简直叫她挪不开眼。
像是喝了酒一般,觉得自己飘飘然,已不知身在何方,一没了禁锢便像着了魔一般翻身覆上。
“你就这么想与我一同相眠?”倪修猜想自己此时应当是重回了那年在天门山的密室了,陷入到了幻境之中。因为她已经完全听不清晰自己的声音了。
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又缥缈,又嘶哑……
姬无双冷着脸,眉间微动,并不答话。
就这么不知所谓地盯着她,似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她。
倪修将他的双手反过来,压在枕上,近乎痴迷地看着他浅褐色的冷眸在阳光中忽闪忽闪。
他长而密的睫毛就如同闺秀手中的铅粉刷一般,在她的心头微颤,搔得她心房一阵急而痒。
倪修再张口,已经完全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眼中只有这一张俊脸。
正迷乱之时,就见姬无双眉头一拧,眸中冷光乍现。
她突然全身又是一阵酥麻,直挺挺地栽倒在他身上,脑门重重磕在姬无双的下巴上,磕得他一阵眼冒金星。
不久,姬无双又解开了她的禁锢,面无表情地将她翻下,起身开始洗漱用餐。
“天啊!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刚才究竟是怎么了?”倪修呆呆坐在榻侧,偷瞄着姬无双的冷脸,心中一阵懊悔。
姬无双的反应似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口,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品性:“我怎能如此趁人之危?他少了一魂,什么都记不得,什么我是他未婚妻这种话也当是失心疯的胡言乱语,可骨子里是拒绝的,我又怎可当真?”
“怎么?怕了?”一阵恼羞之后,她终于觉得还是该开口说些什么,把这当成一场较量才会比较不那么丢脸。
姬无双像是生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专注地吃着面前的早膳。一口一口,优雅至极。
一个人在进食的时候往往最能体现他的口舌之欲,但是姬无双进食,从来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不识人间烟火”这一词,在他的身上仿佛能够完美地体现。
倪修悻悻闭了嘴,正打算出去散散气,就听隔壁传来一阵声响。隐约听见钱浩思与旁人说话的声音。
不多时,便听到叩门声。
正是钱浩思领着一人进入。
许是见了昨晚的那一幕,钱浩思眼神有些闪烁。
气鼓鼓地瞪了倪修一眼,才恭敬地对姬无双道:“舅舅,有一位公子遇到了事情,前来求助。”
姬无双放下手中的碗筷淡淡道:“何事?”差不多吃到六分饱,也不必再吃了。
跟在钱浩思身后进来的一位华服公子待自家小厮进门送上见礼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原是他的母亲失踪数日,却在昨日横死街头。恰巧听闻这客栈来了一位修为了得的仙人,才来上门求助。
倪修默默听着,此人口中“修为了得”的仙人应当就是指钱浩思吧?倪修跟钱浩思过过手,因为她已经好久不跟人打架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得上“修为了得”,但是肯定的是,这小屁孩的荷包倒是十分了得。
“失踪数日,横死街头?”倪修看着那公子,像是有钱人家的阔少,家中母亲应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撞了邪,也应当是死在家中,又怎会横死街头?
提及正事儿,姬无双总算是瞥了打岔的倪修一眼,淡淡地对那公子道:“你且详细说来。”
那公子点了头,面色凄哀:“在下吕石。家母近月常常有行踪不定的时候,因此家中并未有人注意,到昨日我们找见她的时候已有两日未归。她从来未有过彻夜不归的情况……”
“父亲派了人去找,直找了两天,最后才在一个破旧的巷口,找到一个被草席卷着的尸体……”
倪修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结果那少年却就此停了口。
不禁有些诧异:“没了?”
吕石微微有些哽咽,其实说来说去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母亲究竟遭遇了什么。就连最后巷子口的尸体都不是他先找到的。
姬无双没有说话,整件事情说来短短几句话就没了,让人觉得毫无头绪。思虑了一会儿,才抬了眸问那公子:“死状有何蹊跷?”
若是正常惨死,可能是仇杀,可能是情杀又或者是谋财害命……那样的话,找普通的探官即可。看他的穿着,相信以他家在此处的名望与财力,官府定不会随意糊弄,不当回事。
那么必定是死得蹊跷才会求上他们。
那公子连忙道:“死得……我也说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魂,成了干尸。”
钱浩思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漏说。还好我舅舅厉害,又问了你一遍。”
公子腿都快抖成了筛子,连连作揖,道:“诸位仙人,可要帮帮我家,查出原因啊!”
“走吧。”姬无双推了碗筷,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抬步向外走去。
那公子愣愣地“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倪修也是被此人蠢笑了:“带我们去看尸体啊!就你这种描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看尸体怎么评判是什么东西?”
他这才急急跟上,差身后的小厮带路。
一行人弯弯绕绕,越走越偏。
倪修不觉心中讶异,暗自想道:“真奇怪,这公子看上去这么富贵,怎会住在这破旧偏僻的地方?”
姬无双全程冷着脸,一语未发,似是不觉有异。钱浩思却已经大声提了出来:“这越走越偏,你这一身绫罗绸缎,玉冠华佩的,怎会住在此处?”
吕石面上微微一僵,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支吾道:“未防丢失线索,家父并未将母亲收棺,等着诸位仙家看过才是……就在前方不远了。”
“……”倪修蹙眉。
如果死状蹊跷,他们已经断定不是人为,那么还需要什么线索?有什么不好收棺的?恐怕是怕了吧。
正想着,他们便远远见到一个破陋草席卷着个什么东西静静躺在地上。在一片破瓦烂泥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姬无双现在是一点灵力都无,倪修和钱浩思便将他挡在身后,负责上前察看。
掀开草席,他们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草席中,一个瘦瘦巴巴的老妪横躺在地,已然毫无生气。
倪修和钱浩思对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老妪的死状并不恐怖,也不是吕石所说的干尸状态。
而他们之所以震惊的原因是——
吕石看上去也就是弱冠之年,而这草席上的老妪,已然似是个耄耋老人。
平民百姓寿命不过几十载,不算天灾人病,能活到百岁已是高寿,是以成婚都早。
就她所知,一般女子若是过了双八年华还未出嫁就已经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了。所以生子也不会很晚,除非老来得子。
可女子即使老来得子又能老过多少岁呢?总不能六七十才得一子,然后等孩子弱冠她已古来稀了吧?
“确实蹊跷。”姬无双淡淡道,“浩思,你回来吧,毕竟男女有别,让倪修再再检查一番。”
这是要倪修看看老妪身上有无外伤。
钱浩思目光又停留在老妪的尸体上,打量了半晌,听话地退回姬无双的身边。
就见倪修从胸口摸出一道黄符,手腕轻轻一转,那黄符便如同一道有了生命一般的白练飘至空中,将她与那老妪的尸体包围其中,与外方众人隔绝开来。
吕石惊讶,有些瞠目结舌:“这……这是?”
“且放心。她是女子。”姬无双言简意赅,浅褐色的眸子里投出一丝薄凉的不耐。
钱浩思也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你自个儿的母亲都死透了,自个儿却半点东西都说不出来,我们当然是验尸了!”语气有些刁钻,对着面前这个远远站着,对自己母亲的尸体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吕石丧母,哀痛有之,却不及恐惧。若是他的父亲便也算了,世间薄情人而已。可他作为儿子,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却都是不懂,对母亲的恭敬和爱惜竟还比不过对自己生命的珍重。
试问:没有其母,哪来他这贪生怕死之狗命?
真是无耻懦夫一个!
吕石自知理亏,怏怏住了口,与他们一同在外间等候。
不一会儿,倪修一个响指收了白练,出现在众人眼前。
“吕公子大可安心。先将令堂尸骨收敛了吧。”
听了这话,吕石吊着的心才微微放回肚子里头,但目光触及地上的尸体却仍然有些踌躇。
到此时,倪修面上的讥讽是一点儿也压抑不住了:“天寒地冻,若是令堂再冻上一会儿,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积哀成怨,再将怨气撒到你们这些亲近之人身上。”
一直犹豫不决的懦夫当即猛然回神,连忙指示身后的小厮:“抬回去,一人赏一百两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仙人都说了无碍。他带的五六个小厮,争先恐后地大着胆子一拥而上,拎着草席的边边角角,将人抬起,却是个个儿都是一脸苦闷,满面晦气。
手接触到的草席本就离尸体够远,但身子却离得更远,恨不得抬着尸体的手不是自己的。
场面颇为滑稽。
倪修跟在后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幸灾乐祸地捂嘴张口:“呀呀呀!你们小心些,别磕了碰了!到时候变成厉鬼,这么多人,我可来不及救哦!”
众小厮:“……”
吕石:“……”
钱浩思也:“……”修习助人还带这样的吗?
也只有姬无双早已习惯,一脸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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