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珩没有跟上去,叫来服务员把没吃过几口的菜打包带走,出门才发现说有急事的那位还傻愣愣地站在餐厅门口没有离开,看他那样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眼神茫然,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弱小又无助。
“怎么来的?用我稍你一段吗?”邹珩走过去问。
“不用,有人来接我。”
说到就到,被泥溅了大半的一辆车停在门口,里面的人把车窗放到一半,伸手示意梁均上车。
“邹珩,好运。”
梁均握住邹珩的手,说着还拍了邹珩肩头一下,邹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梁均有点怪。
表面上看也好,细节之处也好,梁均都没有什么不同常日的地方,可就是莫名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让邹珩想要拦下梁均上车,可他又没有什么理由开口。
邹珩握紧手指,哪怕心中因此而有些焦虑,他还是忍下了。
快步走回到车上,邹珩把车开出去一会儿,才趁着堵车的功夫打开手看了一眼。
这是梁均在门口的时候塞给他的,他们两个在餐厅里那么长时间,梁均都没说要给他什么东西,反而是末了才拿出来。
当时那种情况下,梁均根本不能判断他到底会不会在有人来接他之前等到他,他的出现就是一个未知数,这也就是说,梁均给他这个或许只是临时决定。
一张小的黑色内存卡,这或许是插在箱子里的某个设备上的,邹珩当时走得匆忙,对于箱子里的东西是都看过了,但忽略掉什么不是不可能。
……
“邹少,老爷子说他今晚的飞机回去。”一进屋邹弩便上前和邹珩说道。
他要是知道邹珩回来的这么快,刚才也就不会让邹战平挂掉电话了。
邹弩津了津鼻子,梁均找邹珩要通过他,就连自家老爷子找邹珩也要通过他,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突然变成贴身助理了?
“你帮我回一句吧,就说我有事去不了,让他注意身体别太过劳累了。”
邹珩把带回来的菜放到桌上,算是给邹弩他们添一顿饭,随后进门就拉上了窗帘并且吩咐着任何人都别打扰他,门一锁,他就打开电脑坐在椅子上将那张卡插上了。
下午刺眼的光随着窗帘拉上被挡在外面,电脑屏幕不再晃人眼睛,安静无声的房内,只有邹珩戴着耳机时不时的动动身子。
邹珩在把卡拿到手上的时候,他以为这里面有可能是梁均对他最后的问题做出的回应,是有关供货人的一些讲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这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视频,视频的封面是梁均本人。
“邹珩,抱歉,我可能把你扯进了一场与你无关的事非之中,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不知道我又没有机会把这张卡放到你手里,也不知道最后看到的人是你还是他们,如果是他们的话,我可能……可能会死的更快吧。”
梁均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卫生间,在他说话的同时还有水流声的存在和轻微的回声。他应该是坐在马桶上,双肘拄着膝盖双手抱着头,腿脚一直在抖动。
“我和供货人联系上了,是他们主动找上了我。邹珩,和他们谈条件,这是我唯一一个能救出来家人的办法了,我知道我不理智,但我只能这样,别无选择。”
“邹珩,我不用你来救我,是死是活是我的命。我唯一想要求你的,是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请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求你了。哪怕,哪怕是为了你的那个姑娘,你也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视频到此结束,黑屏了一分钟后自动跳回到了开头。
邹珩暂停之后沉默稍许,梁均没有强制性的要他帮他存活下来的家人,而是以那么卑微的姿态让他不要放弃。
那些被梁均所感染的情绪逐渐退去,邹珩想起这段视频里梁均说的其中一句话,但又有点模糊,随即重新点开。从头到尾,邹珩没有放过一处,甚至连梁均话与话之间停顿的时间他都牢牢记住,直至重新回到开头,他才手指一按关掉视频,确定他并没有听错。
梁均说的是“他们”。
那个供货人,邹珩一直以为是一个人,他可能是最终的老板,但也是中间人,是在上游的买家与卖家之间进行周旋的人,这个中间人听起来不是很起眼,但一定占据着重要位置。
可梁均却说了“他们”,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所要面对的隐藏在阴暗里的人,不知还会有多少。
而邹珩更加注意到的,是梁均最后一句话。
梁均和谈槿有过联系,或者说梁家和谈槿之间见过面,这是梁均曾经有过提示的,只是邹珩当时不敢确定谈槿是否活着,而梁家这边口风又极紧,他才放弃通过这个渠道获知有关谈槿的消息。
而梁均一开始就和他接触,似乎也是有着谈槿的因素在其中,梁均不会不知道谈槿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最后梁均所提到的“姑娘”,除了谈槿之外绝不可能会是别人。
这也让邹珩浑身紧绷起来。
谈槿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被人挟持住也是情理之中,这也就意味着她是真的有可能在供货人手上。
由此不难想到那个在谈槿身边的男人,也就是潘信,那个在宴会上与谈槿亲近的人。
所有的猜测聚在大脑中央,邹珩深知单凭他的猜测这么想下去不会想出什么,随即点开内存卡中留有的其他文件夹。
其中一个是个很小的文档,点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女人的资料。
这女人面色憔悴,眼袋下垂皮肤松弛,眉毛极细,和她本人的脸型完全不搭,妆容厚重到哪怕是隔着照片都能看出来。能看得出修照片的人已经很尽心了,可依旧无法挽救。
资料上没有显示她的真实姓名,在姓名栏上只有“大姐”这两个字用来突出她的地位。
短短两页,把这女人的平生讲了讲,基本都是将她手段如何狠辣,在所处的行业中对对手从来都是不给人活路。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需要只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但邹珩想着这张卡上的东西应该是梁均整合之后导进来的,如果真的是没用的东西,梁均应该不会把它导进来才是。
邹珩动了两下僵硬了的脖子,把门开个缝,让邹弩去把今天凌晨才回来、此刻正在补觉的闲云叫起来。
闲云是真的困与累交加,被叫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飞机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睡的是张床,而不是飞机的座椅,顿时明白过来他又要去做苦命的劳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