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虞海是有多么不对劲。
臭道士看了看怀里正睡得很熟的孙女儿，一把拍在虞海肩膀上，怒气冲冲道：“虞海，你再不清醒过来，你这身阳气就快要把书悦给伤到了！”
虞海总算回过神，立即把外泄的阳气给控制住。
他一脸忧心，看了看书悦，问：“书悦怎么了？没事吧？”
“差点就有事了！”臭道士的脸色菜菜的，难看的很。
虞海此时也是懊恼不已，没由来的痛恨自己。
都怪自己，差点就趋近于走火入魔的那种状态了。
差点就伤到了闺女。
一想到这儿，虞海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如坠落冷窖之中。
整张脸也跟着发白。
臭道士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严重的话来刺激他了。
只得好好提醒，“你这是关心则乱了！方才我们还聊过，宋以棠本身的实力一点儿也不见得弱，这锦鲤精又没变成龙的模样，分明是跃龙门失败了，这一失败肯定就会受伤。受伤即会在第一时间内用滋阴之物修复，修复了那它实力也绝对不低。但是你看，它刚才分明看中了秦政身上的真龙气息，说什么有龙珠，既是如此，为什么它不当场就把那所谓龙珠给夺走呢？连跟你对上一下都没有，反而躲避的挺快，这分明就是因为它打不过我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它根本就没可能把滋阴之物给吃掉。”
说着，臭道士又看了看虞海，道：“你就承认吧！你心里担心着人家姑娘不是吗？连阳气都控制不住。”
虞海却是立马否认，“没有，我只是担心你的拂尘。”
“你觉得我会信吗？”臭道士胡子都要翘上天了。
他冷哼一声，也不管虞海什么表情了，直接道：“秦政，阿古，我们先去找个酒店休息一下。”
“好。”秦政和阿古看着两个大人凶巴巴的说话。
真是打气都不敢喘一下。
哗啦哗啦！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水里蹿出来，跳的老高。
月光下，那黑影的轮廓被映得清晰诡谲，赫然是一只鱼的形状。
臭道士和虞海探着头看了过去，猛吸了一口气。
“是锦鲤精没错！”
虞海的视力比臭道士好的多，锦鲤蹿出的海平面离这里分明还有好远的距离，可他却看得很真切。
“嗯。”臭道士面色沉重，隔得这么远，却还能看得出它的轮廓形状，想也知道那大妖本身该是有多庞大了。
默了一会儿后，两人的脸上无不是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两人心里同时都有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还是虞海率先将这问题问了出来，“老头子，水生的妖精离了水后，能在陆地上待多久呢？”
臭道士鬼神，正想说你自己是神仙你会不了解这些吗？
但又想起来虞海其实是个失了忆，连自己的原生神仙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好多东西还比不上他懂。
于是，臭道士把这话压住，转而耐心给其科普，“一般来说，水生的妖精离了水后肯定是比普通水生物在陆地上要呆的久一些的。但各个妖精能呆的时间长短不一，像是那些本身离了水就能活的族群，那自然是想呆多久呆多久，若是锦鲤的话，毕竟是属鱼类，天生的离了水就没法活下去的那种。尤其是现下这个季节，夏天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几乎能让它们脱几层皮。所以就算是大妖，锦鲤精也不该不可能在白天那么热的情况下着陆好几个小时的。”
虞海细细听着，皱了皱眉，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理性分析道：“老头子，这一路过来，难免会有许多公园小湖之类的地方，也许，那锦鲤精是一边往这边走，又一边补充了不少水分的呢？”
臭道士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他，无语道：“就按你说的，这只锦鲤精要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补充水分，那它的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尤其是它还拖着黑猫和宋以棠呢！宋以棠现在进不了本体修复，那么大个鬼，它是怎么做到把一鬼一猫带过来的？”
“应该化成人形后一路过来的吧。”虞海亦是回了无语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问我？
臭道士却是冷哼一声，道：“你想的很符合常理。你这个神仙能化人形，那只妖精当然也就能化人形了。虽说这样它是很方便带走宋以棠和黑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始终是只大妖，妖精！只要是妖精，就一定会怕阳气重的太阳。这八月份的太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好好想想这只妖从我们家把人带走后，逃跑的时间段在什么时候，总不可能，它一直暴露在太阳底下还能维持原型不变吧？”
“当然不可能。”虞海多少知道妖鬼类害怕太阳这个东西，“但是这不排除它会用遮阳伞或是打车呀。”
比如像宋以棠那种厉鬼级别的鬼，平日里都是虞海给其买了把遮阳伞的，就那样子也能维持好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臭道士一下笑了起来，“你总算道尽了这不对的地方。虞海，你仔细想想，宋以棠弱吗？”
答案显然是不弱的。
虞海跟臭道士这么多年，基础的东西还是很明白的，他开口道：“早前就跟我说过，鬼界当中，只有阎王爷或是一些鬼神级别的魂魄才凝成过实体，阎王爷不说，毕竟是鬼界的王，他不惧阳光，六界中没几个是他的对手。而宋以棠，不过是只七八百年的鬼，没害死过人，气息干净得很，却偏偏拥有了厉鬼的实力，和鬼神才能凝出的实体。根据野史分析，目前有实体的鬼，除了阎王爷，她极大可能就是其中第二位了。”
“那你觉得，她是如何才能凝出这实体来的？”臭道士问着。
虞海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本身就是有违常理的事情，头一次出现，本就奇怪。
臭道士眯了眯眼，“虞海，万事万物都有定律，而宋以棠身上打破了天道定下的定律规则，却没有死去。你说，这还算是打破了定律的吗？”
虞海细细听着，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我没明白。”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你刚才想的对，她的确不弱。”
若是真的弱，强行凝出实体的话，又怎么没去死呢？
一丝流光闪过虞海的脑海，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清醒过来，激动地问：“老头子，你是说，那条项链？”
一只普通的七八百年的鬼的厉鬼的确没那可能凝实体。
但宋以棠和普通鬼唯一不一样的……
好像也就是那条项链了！
早些的时候老头子就说过那是滋阴之物，和极阳之物相对。
而他作为金乌，自然就属于极阳之物。
平日里一只鬼撞上他，必然当场就死的不能外皮。
而宋以棠呢，和他牵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
除了会有些许痛意，但要说死，根本就不搭边儿。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两种属性，却诡异地没有强烈排斥。
想到这儿，虞海有如醍醐灌顶，瞬间变得通透。
臭道士这才点了点头，道：“怪我们之前一直没注意这一点。实在是她看起来太弱了，让我们忽略了这反常的地方。我想，那条项链里蕴含的力量，绝对能和你本身比拟的。毕竟阎王之下的鬼神，实力绝对不比玉帝之下的太阳之神弱。天道讲究万物平衡，各界实力旗鼓相当。”
“所以，你的意思是，项链里的实力被封住了？就像我之前一样？”虞海几乎是立马就抓住了关键词。
臭道士颔首，“只能有这个解释了。”
不然为什么，当初连他这个半吊子的道士都打不过？
虞海一下拧眉，“那她现在岂不是特别危险？”
也难怪锦鲤精会把宋以棠带走了。
想来是看上了滋阴之物。
而宋以棠如今昏迷着，压根儿就没醒来，肯定处于危险之中。
臭道士看着虞海那眼里明显闪过的不易察觉的焦急。
他不由酸了一句，算是打趣，“嗤！你这是关心人家姑娘了？要我说，这次把人救回来就好好追。”
“我那是关心拂尘！”虞海否认着，“我不会去当人小三的。”
话落，他就瞬间感觉到了老头子那突然悲伤的情绪。
虞海暗骂了自己一声，又开始低低地道：“老头子，是我嘴贱。你别伤心，那拂尘会修复好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才的话真的是没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他只是想表达自己不是关心宋以棠而已。
唉，没事提拂尘干嘛！
臭道士这悲伤情绪一秒就过，闻着越来越近的鱼腥味儿，他这才接着道：“言归正传，之前我就很怀疑这锦鲤精是到这儿来试一试跃龙门的。如今一分析，也许不止。东海龙王是敖广，敖广好歹是神龙一族，怎么可能让一只大妖来跃龙门？要是灵魂干净、没杀生过的妖自然是无所谓的，可那锦鲤精身上那么重的死鱼腥臭味儿，一闻就知道它吃了不少人，味道里死气盖都盖不住。敖广是绝对不可能让其跃过龙门进化为龙的，毕竟若是出了条杀人的妖龙，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敖广绝对会被玉帝降罪。”
“所以那锦鲤精只是来这儿试一下，若是跃龙门不成，它就把宋以棠的滋阴之物的力量给夺来吸收？”虞海这下脑子转的飞快，心里焦灼不已。
臭道士点头，“你刚才也看到那黑影了，不是龙身。”
话落，一声桀桀桀的怪叫声就响了起来。
“人类？”锦鲤精深呼吸了一口，嗅了嗅，立马蹿到几人跟前，它眼睛立马锁定秦政，有些暴躁道：“小屁孩，把你身上的龙珠给我交出来！”
臭道士和虞海一惊，对锦鲤精发现他们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这锦鲤精的身体大小应该是可任意变化的。
方才隔得那么远，映在眼里也就和面前差不多都是成人大小。
但它为什么让秦政把龙珠交出来？
臭道士看向虞海，虞海摇摇头，两人想到秦政身上的真龙气息，觉得这锦鲤精大概是受刺激了而已。
要真有龙珠虞海能没早点发现到吗？
于是虞海当下也不磨叽了，他手上释放出一阵阵阳气来，直接就往锦鲤精身上砸了去，还一边怒问：“你把那女鬼和黑猫带到哪儿去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锦鲤精就气得要死。
它龙门没跃成。
反而那黑猫还趁着它受伤时，把女鬼带着跑了。
想到这儿，锦鲤精就觉得自己被深深地背叛着。
它一路追着上来，就是为了抓住那黑猫和女鬼的。
可是一直到上了岸，它都没能看到两个的人影。
没想到还会刚好碰上找她们的人。
锦鲤精现下有伤在，一眼看穿面前的是只三足金乌，他不敢硬碰硬，当下就闪过虞海的攻击。
偏偏还不忘在走之前说了一句，“一朵彼岸花而已，当然是被我吃了！龙珠，我迟早会回来拿的！”
说完，嗖得一声，那锦鲤精就瞬间没了影子。
速度之快，落入水中后，一股死鱼腥臭味儿又散了开来。
虞海没打中锦鲤精，听到这话后，身子蓦的一僵，脑袋一片空白，只呆愣愣地站着那里一动不动。
彼岸花是宋以棠原型没错。
可彼岸花被吃了……那，宋以棠当然是没活成了啊。
一阵海风吹来，明明是燥热无比的夏季夜晚。
明明是从来不会感觉到冷的三足金乌。
而虞海却在这一刻，真真实实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是从心底蹿出来的，瞬间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
让他周身都像是沁了寒意一般。
说不清是什么。
臭道士刚安慰好被锦鲤精给吓到的阿古，转而就被虞海这模样给吓了一跳。
“虞海，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臭道士只能干着急。
虞海身上的阳气泄露的特快，像是不要命似的泄了出去。
周围的死鱼腥臭味儿被阳气给冲刷的一干二净。
只余阵阵暖意在周围漂浮着。
没一会儿后，海滩上一丝难闻的味道都没了。
海风吹的温柔，海水声也谱成曲，海面更是被月光笼了一层轻纱，明明是很朦胧的美，却暗藏杀机。
约莫半个小时的样子，随着一阵巨大的水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