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贺惟识在陈简恩耳边轻笑一声,把伞递给她就冒雨走了。
陈简恩站在原地看着贺惟识冲进车里,脸上火辣辣的触感退不下去。她抬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位置,脸红的厉害。
贺惟识上车之后,车子就飞快驶离了。
雨水落在陈简恩的脚下,打湿了她的白色球鞋。
“陈小姐,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早点进屋吧。”
其中一个保镖走到陈简恩面前对她说。
陈简恩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好。”
进了别墅以后,陈简恩害怕保镖们会感冒,也让他们进屋,可是他们都不同意,说是要在门外时时关注着她的安全。
陈简恩见劝慰不动,也就不继续问,拿着材料去了客房。
或许是想到陈简恩会直接去客房,贺惟识也在客房里准备了许多女士用品,睡衣和常服应有尽有,甚至是连卫生巾这种小东西都准备的妥贴。
陈简恩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着身后跟进来的保镖笑了笑道:“这些东西贺惟识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少爷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保镖面无表情,“多说三个月,少说一个月。”
陈简恩的嘴瘪了下去,好嘛。
比他认识她还早。
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还有点事情要忙,你出去吧。”陈简恩对着保镖下了逐客令,保镖立刻离开了。
她走到床边的秋千沙发上坐下,拆开了那份贺惟识给她的化验报告。
报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专用词汇,陈简恩看不懂,直好翻到最后一页看结果。
“综上所述,胶带上所含有的残留物分别为椰子油,八四消毒液以及清水……”
陈简恩念了几遍,心下清明了几分。
“果真是油性物质吗?因为是油性物质,所以才会脚下打滑……一不小心摔倒了。”
陈简恩咬了咬下唇,“八四消毒液是碱性物质,应该可以溶解油脂,但为什么还会有油类的残留?”
“清水……”
陈简恩盯着报告最后两个字纠结起来了。
“如果凶手想要让陈东风摔倒,那陈东风必然要接触到油才能失足跌落楼梯。凶手肯定知道全家人经常用碱性物质拖地,否则不会如此稳操胜券。”
【那他为什么还要用椰子油呢?这不一下子就被溶解了吗?没什么用了呀】
系统也开始犯迷糊了。
“我怀疑是跟清水有关系,或许凶手是将八四消毒液事先用清水稀释了。在打扫的时候,碱性成分不够,造成了椰子油的残留,所以才会导致陈东风失足受伤。”
陈简恩把材料放到一边,表情凝重,“是不是我猜测的,这样只要我们拿到陈家的八四消毒液,就可以知道真相了。看来我还得回去一趟……”
就在她准备收拾东西再回去时,她接到了吴美凤的电话。
“小恩……你爷爷他快不行了,你快来医院见他最后一面吧。”
“什么?”陈简恩瞳孔一缩,“我现在就过去。”
陈简恩把检验的材料往枕头底下一塞,随便拿了件外套就冲了出去。
保镖们见状,立刻跟上去帮忙开车。
一人出动,全员进发。
陈简恩坐在最前面的小轿车上,由保镖头头开车。他们的车后面还跟了十几辆小轿车,都是其余的保镖,一人开了一辆。
声势浩大,洋洋洒洒,引来了众多人的目光。
她到达医院时,陈大志一家陈二志一家,都已经在病房里了。
看到陈简恩的出现,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嫌弃。
陈东风闭着眼睛,嘴唇惨白地躺在床上。鼻子上带着呼吸机,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他的脸颊已经泛青凹陷,胸口似有似无地起伏。突如其来的受伤让他老的很快,全身的胶原蛋白都流失殆尽。只剩下一层干巴巴的皮,包裹着他瘦弱的躯体和骨骼。
陈简恩突然有些心疼。
她心疼的是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年都不一定跟家里的所有子孙一起吃一顿完整的饭。
然而这些子孙却在他即将去世,手里握着一大笔遗产将要分发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这个冰冷,而又毫无感情的病床旁边。
可笑又可悲。
可叹又可怜。
她走过去,握住了吴美凤的肩膀。
“爷爷,陈简恩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吩咐吧。”陈付南沉不住气道。
听到这话的陈东风,嗓子咕噜噜一阵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凸起的眼球浑浊泛黄,布满了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身体里蹦出来。
他木讷地转了转机械的眼珠,看向陈简恩。
陈简恩后背一凉。
“都来了。”
陈东风的声音还有些底气,估计是回光返照。
“我都多久没有见过,你们都陪伴在我身边的场景了。”
陈东风一笑,露出了黑乎乎的牙床。
“我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都回来,你们不就是盯上了我那点儿钱吗?遗书我已经交由我的律师去处理了,到时候会送到家里。”
“你们不用守在我的病床面前,等着瓜分我那点儿资产。这种没良心的事儿,就别跑到我面前来气我了……”
陈东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神智有些不清醒。有的时候他聊到自己小时候上山去打鸽子蛋,又有时候聊到他长大后,跟他爱人如何相识相知的。
总之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似乎都等待着他咽下那口气,好回到家看看自己到底得到了多少东西。
只有陈三志和吴美凤,紧紧握着陈东风冰凉的双手,给予他最后的温暖。
陈东风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从腹腔一直传到嗓子,他笑完之后,就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
“你们……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老头子了!”
陈东风眼珠一瞪,话凝噎在喉,一歪头,死了。
陈简恩心里有些不舒服,心下也动容了三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背过身去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掏出手机。
“有时候离开,是另一种活着。”
“有时候活着,是更好地离开。”
“但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