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双眉微微上挑,在旁人看来,便是两根烧火棍掀了掀,陆潇嘴角微抽,莫狄却是笑意更深了。
“莫公子,你怎知道陆公子要去辛州府?”琉璃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身边的木木看自家小姐怎样都是好看的,更没觉得不对。
“陆公子昨日匆匆告了假,恰好我也要告假,随口问了院监,没想到竟然要去同一个地方,可不是巧了?”
莫狄对答如流。
陆潇却心生疑惑,琉璃如何认得莫狄的?
这时副将过来请琉璃上船准备启程,琉璃让副将在最后一艘货船上押运,她在的客船领路先行,后面船上已经安置了那些掌柜伙计,还有两位家眷,有那位副将与兵士护卫,多了几分安全。
副将答应,去后面船上,于是琉璃和陆潇也只好带着莫狄一起上了船。
好在客船里琉璃不准带其他货商,倒是有空着的船舱让莫狄住下,他并未带随从,上船时小厮递给他一个包裹,他随手搭在肩上,上船后按照船主指的船舱,大咧咧将包裹扔进去。
包裹落在床板上,“仓啷”一声。
琉璃和木木住在一间,陆潇和石峰住了一间,看看天色不早,那些小行商还在央求船主带他们一程,琉璃吩咐木木通知船主,给后面的船打信号启程。
木船起锚渐渐离了码头,琉璃站在甲板上,看着徐徐落在后面的云山的山峦和府城,心中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终有一日,她会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出江中府,而不是依靠任何人。
“小……公子!”木木在船舱里一声惊叫,把琉璃的豪气顷刻吓没了,急忙回头去看,旁边在甲板上闲谈的陆潇和莫狄都跟着回头。
木木怀里抱着懒洋洋又肥又壮的雪玉走出舱门。
琉璃的脸顿时黑了。
这个败类什么时候跑到船舱的?上车的时候明明不可能,车厢里没有地方藏它……是了,昨日就不见它踪影,它常去谢府为非作歹,之后就会自己回来,所以都没在意去寻,大概就是送行李到船上时,它偷偷藏身跟来的。
木木无奈地看着琉璃,雪玉长得太快了,如今已经快赶上一条大型犬,她抱了出来就把它放在船板上,雪玉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抖一抖他雪白的皮毛。
“这是……银狼?”莫狄目光一亮,惊讶问道。
陆潇点点头。
“沈……公子怎会养一条银狼?这银狼可是难得,据说宁折不弯,不会随便认主的。”
莫狄对琉璃更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居然成了银狼的主人。
“是……沈公子在它幼时又受伤,将它救回来养的,所以最是亲近她。”
陆潇嘴角有一丝笑意,他自己并未察觉,别看琉璃对雪玉又踹又踢,却也尤为疼爱它,银狼颇具灵性,分辨善恶或许比寻常的人还要强。
琉璃嘴硬心软,最是善良。
莫狄向着雪玉走了两步,雪玉的尾巴悄悄抬起,两只前爪绷直抓住船板,耳朵微动,目光警觉而冷漠地落在莫狄身上,竟然有了狼的模样。
“真是一头漂亮的银狼,看他项上有一圈银色皮毛,许是狼王血脉,沈公子果然不凡,养的宠物都独步天下。”
莫狄终是没有再向前,笑着指雪玉说道。
琉璃早就发现雪玉颈项上有一圈皮毛颜色不同于别的地方,却不知道还有这说法,狼王不狼王她倒不在乎,又不指望它去号令群狼,此时怎么处置这个家伙才让她头疼。
“也只好带着它了,总不能因它再返航回去。”陆潇看出琉璃烦恼,劝慰道。
石峰和木木都吐了一口气,真怕小姐一生气,把雪玉丢水里让它凫水回去。
雪玉可没什么危机感,见莫狄不再靠近,它优哉游哉地在甲班上的货物边巡视,有些胆小的船工吓得一身是汗。
雪玉不再像条狗,谁都能看出它目光中的冷酷。
船行出一个时辰,莫狄无聊,翻出酒囊,拿些肉干果子找陆潇饮酒,陆潇的船舱就在琉璃隔壁,此时陆潇手中拿着一本书,蹙眉心不在焉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约……”琉璃第三次捧起盂盆,吐得泪影婆娑,她忘了自己是晕船的!
前世只有一次坐船的经历,便是走水路去京城,那时候意气风发,因为是陆潇的提议,她心里觉得总算能让陆潇满意,或许会不计前嫌,两人好好过日子,所以高高兴兴启程。
谁知道她晕船吐得丢了半条命,当时代的破绽还以为她有孕,弄得她很是尴尬。
后来好容易捱到下一个码头,陆潇说她吐得辛苦,不如让船队继续走,陆潇和她一起改乘车,当时琉璃感动得差点落泪,小脸通红地答应,于是她和陆潇坐车去京城,曲曲折折走了半月有余。
那是她和陆潇在一起最长的时光,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以为他们之后一生都会那样。
可是到了京城一切又回到原样,他依旧冷漠疏离。
直到几年之后,她才知道,从下一个码头改乘车,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以免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追杀,无论琉璃是否晕船,陆潇都会找借口劝她弃船乘车的。
琉璃知道后笑得流出泪,笑自己自作多情。
莫狄看见陆潇在看书,并没想太多,“春色无非诗与酒,何忍虚度好时光,且小酌两杯,如何?这可是醉春坊的‘三日眠’。”
莫狄晃了晃酒囊。
陆潇此时本无心饮酒,可是坐在这里又心神不宁,只好起身随莫狄出去。
这一段河面开阔平缓,河上虽然有风,春日阳光照耀下,倒不觉得多么冷,石峰在甲板上铺了竹席,二人坐在其上闲谈对饮。
陆潇想起什么低声吩咐石峰,石峰答应着去了。
“贤弟,为兄有一事很是好奇,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贤弟不要怪为兄唐突。”莫狄拈了一片肉干放入口中,挑眉笑说道。
莫狄今年二十一岁,年长陆潇两年,此时这样称呼,显然是表示亲近。
“莫兄但说无妨。”陆潇手指轻轻摩擦杯沿,抬眸说道。
“贤弟与……沈公子相识算是奇缘,为兄也听闻一二,只是不明白为何贤弟不插手杜家事务,倒是要沈公子亲力亲为?为兄愚钝,总觉得这未免本末倒置……”
莫狄脸上挂着浅笑,眸中却分明是探究,灼灼注视陆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