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修丢掉手里的纸说:“你要带出来的是个姑娘吧?昏迷那几几日,日日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
裴允之笑道:“是个姑娘,我叫她予诺。”
“予诺?”韩世修皱着眉头思考道:“你起的名字?”
“嗯!我曾许诺定带她离开那座孤岛,可惜……我至今还没有兑现我的承诺!”
裴允之忽的皱了眉头,他想起来,自己离开的那个地方是‘万丈海水’,也不知予诺一人是否能够安全离开!
拓跋展道:“所以,你是想说,一旦祭祀那日发生意外,我们就往井那边跑?”
“对,若是情势所逼,就跳井!”
一向不语的应如意这时忽然开口道:“阿之,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那井只对你有作用呢?”
裴允之呆愣在原地,他看向应如意,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是有道理的,若是那口井只对自己有作用,那其他人跳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拓跋展道:“应该不会!那日你也是误打误撞的掉进去!”
“可是后来好多人下水了啊,都没有阿之说的什么岛呀~”
裴允之陷入了沉默,应如意说的不无道理,不然他们那么多时日,也不会怎么都找不到自己!
裴允之道:“那就我先跳!”
韩世修道:“也不行,万一你一跳,就没了!我们找谁哭去!”
“………”
拓跋展道:“总之这是一条路,祭祀那日我们也不一定就会有危险啊!”
这几日他恢复了巫术,自我感觉良好,而且他慢慢的试着与自己的这双眼睛连接,让他喜出望外的是,眼睛带给他的力量比他自身的力量多了太多。
裴允之道:“还是小心为上!”
“可我还是担心司竹和阿冀!”
曲江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们二人去见了巫女,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他们几人如今不能动,也动不得!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他们不了解巫女,也不知道下一步他想要做什么。
裴允之道:“担心也没用,我们只能等等。”
“明日天亮了,我先去打听打听情况。”
韩世修道:“也是,我陪你去吧。”
拓跋展疑惑的看向韩世修,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听着韩世修的话,倒吸一口凉气。
他道:“你最近怎么回事?”
自从那日韩世修回到石堡,看见拓跋展还没有清醒,他悬着的心才放下,也不枉费他一路狂奔回来。
这件事情也怕是要在韩世修的心里藏一辈子。
“什么怎么回事?”韩世修说的有些心虚。
拓跋展笑着说:“呦呦呦!”拓跋展故作深沉的样子,打量着韩世修说:“这些日子王爷是看上我了?看上我哪一点儿了?”
“滚!”韩世修道:“两个人方便些,万一你被抓了,我逃跑也方便!”
“天晚了,都先休息吧,老规矩,轮流守夜!今日我先吧!”
裴允之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材,说道:“明日你们俩注意安全,不要硬来。”
“放心,只是去看看情况。”拓跋展说道:“后半夜来换你!”
等天亮了,应如意来到前堂的时候,韩世修和拓跋展已经离去,她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坐在旁边等着其他人。
“阿应起这么早?”
裴允之伸着懒腰说道:“他们二人已经去了吗?”
“嗯!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了。”
裴允之坐在了应如意的对面,看着她面上的愁容,裴允之道:“怎么?在担心世修?”
应如意闻言红了脸,她低着头说:“阿之,莫要开玩笑,我是在担心……过几日的祭祀。”
“这里,终究是幻境,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地方。”裴允之看着应如意的侧脸,竟有些出神,他接着说:“我们都要离开这里,平安的,正常的,你,我,还有大家。”
“我宁愿你们没有来,不曾感受到司竹的悲伤,我知道,你也会难过。”
应如意的脸上多了泪痕,她没有正脸去看裴允之,而是看着窗外,看着门外,留给裴允之一个侧脸,悲伤的侧脸。
“你似乎很了解我,阿之。”
“没有,”裴允之没有任何思考的回答,也许曾经他很了解眼前这个女孩,了解和这个女孩一模一样的人,那么如今他真的不了解了。
也许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好奇,如果太了解一个人,反而不会去爱了。
“可我觉得你了解我,就好像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就像你从未告诉过我,你为什么要帮我,拼了命的帮我。”
回忆就像是一碗烈酒,闭着眼睛喝下那一口,从裴允之的喉咙而入,他能感觉的到的灼烧,一路到底,然后只剩下余味。
“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阿应,我去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自己。”
应如意始终留着泪水,始终看着远处。
“所以,我是你来做这件事的一个……”
门外的响动渐渐靠近,应如意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脸上换上了微笑。
曲江夏推门而入,她笑着说:“你们这么早啊,他们先走了吗?都不先吃点东西吗?”
似乎没有注意到原先紧张而伤感的气氛,曲江夏小跑坐在了应如意的旁边。
裴允之道:“他们只是去看看,应该用不了多久。”
裴允之看着对面的应如意,他知道刚刚说的话,应如意已经无解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他更清楚的是自己的结局。
也许想要去解释,可是事实上,他不愿意再去解释了,也不能解释了。
沉默了良久的屋子,曲江夏已经昏昏欲睡了,屋内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这样寒冷的日子,百离的大街显得比往日更加安静,没有人的脚步声,没了敲击石头的声音,旧的白雪堆积在道路两旁,道路上又覆盖上了新的积雪。
远处两个人影渐渐走进,一白一蓝在寒风之下,他们的行动缓慢,似乎有些艰难。
韩世修的手冻得通红,他推开石屋的门,随着寒风一起进入屋内。
“终于回来了?”曲江夏打了一个哈气,若是再回来晚些,她就要在应如意的肩膀上睡去。
韩世修进门就看见应如意的眼角微红,他道:“饶了一大圈,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裴允之惊讶的问道。
“嗯,没有,巫女的石堡,还有百离王的那个山洞,都一个人都没有。”拓跋展往火堆旁凑去,脸被冻得通红。
裴允之思考了一番说道:“进去了?”
“没有啊,”韩世修坐在了应如意旁边,说道:“我们试了一下,怎么也进不去。”
“外面的屋子里呢?”
韩世修道:“说来奇怪,刚出去那会儿,还感觉外面有人,可是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四周都没人了,像是只剩下我们几人了。”
“什么?”
裴允之大惊,呆愣在原地,他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面上显得有些焦急,忽的站起,裴允之开始向后院走去,身后韩世修叫到:“你去哪里?”
“赫奕!”
裴允之留下两个字便消失不见。
“也是,这个时候,赫奕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
韩世修刚准备站起去追裴允之,可是却被应如意拉住了衣角。
“我们在这里等吧!”
裴允之出了门以后,脚步明显放慢了许久,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赫奕是选择住在了原先左右住过地方。
他也许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可是他总觉得左右的死,是与他也有关系的,若是那日他没有离开,去面对辽佸千军万马的就是他自己,死的也会是他赫奕。
在赫奕的心里,左右就是代替他赴死。所以他将自己关在了左右的房间里,一直未离开。
司竹走到门前,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里面没有传出一丝的声音,寒风呼呼,裴允之的额头却渗出几滴汗水。
因为他看见了门上的灰尘,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会有灰尘?
裴允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屋里飘来的灰尘,呛的他直咳嗽。
这里物品摆放整齐,只是都蒙上了灰尘,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裴允之捂着口鼻,前进了几步,他擦了擦旁边墙上靠着的银枪,擦去上面的灰尘——这是只有的银枪,裴允之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次进入百离的时候,左右便是用这把枪指着他们,然后带他们到了司竹的石堡。
裴允之拿起那把银枪观察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拿着银枪的手也开始变得颤抖。
左右的枪不可能在这里!
随着裴允之的叹息,他手里的银枪开始渐渐的化为灰尘随着门外的寒风而去。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眩晕,裴允之只觉得头晕眼花,他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这些,依着自己进来的路线退出了这件石屋。
塔出石屋的那一刻,他身边的其他石屋也开始摇晃,然后渐渐的化为灰尘,随着大风飘散。
裴允之顾不得多想,他转身像着前院跑去,正好迎上了来找他的其余人。
拓跋展大叫:“怎么回事啊?那小子呢?”
“不知道。”
几人背靠背的围成一个圈,打量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在消失,除了他们几个人。
裴允之的呼吸有些急促,他道:“赫奕不在他的房里。那里像是好久都没有人住过。”
韩世修皱着眉头说道:“前堂也是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桌子上,地上就多了灰尘,墙角也布满了蜘蛛网。”
“这……这肯定又是那老巫女布下的局!”曲江夏看着周围消失的一切,屋子,石头,干枯的树木,以及地面上的雪都渐渐的消失,像是消融一般,又像是被狂风吹散。
这里唯一留下的只有头顶的太阳,没有了先前的寒冷,几人渐渐的被热的出了汗水,应如意第一个脱下了厚重的外袍,汗水将她的后背打湿,其他几人也受不了这样的寒冷,脱下了外袍。
“怎么这么热?”
退去白雪的地方,渐渐被黄沙取代,他们脚下的雪也开始退去,几人不由自己的后退几步。
待一切都雪白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黄沙满地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才停止晃动。
韩世修原地转了几圈,说道:“这是哪里?”
这里与刚刚的环境可谓是大相径庭,若说刚刚这里是白雪之下的一座空城,那现在这里就是茫茫无际的沙漠。
他们几人不敢乱走,生怕这里会有什么陷阱,不过,只是在这附近待上一会儿,已经热得人头晕眼花。
“要不,我们还是走走吧!”
裴允之提议道,他现在已经是口干舌燥了,喉咙像是着了火一般。
拓跋展躺在地上说:“往哪里走?”
裴允之抬头看着天空,眯着眼睛努力的看着太阳移动的方向。
良久,他指着太阳所在的方向说道:“这面,太让在往高升,影子……也在变短。”
拓跋展睁开眼睛看了地上的影子几眼,才慢慢的起身,“走!”
几个人在沙漠里慢慢的前进着,也不知何时是头。
应如意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落在了一个怀抱里,是韩世修,应如意听见他焦急的叫声,然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觉。
“阿应!阿应!”
“世修?”
裴允之的唇也变得干裂,他只叫了韩世修一声,韩世修便知道他的意思,如今谁也不适合多说什么。
他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我行!”
太阳渐渐的开始向西边落下,天渐渐的暗了下去,白天里的燥热渐渐消失,可是口干舌燥的感觉确实一点也没有少,这么大一个沙漠,他们愣是走了一日都没有看见一个人,一点绿色。
拓跋展大字型躺在地上,说道:“环境倒是不错,繁星满天!”
“还有这心情?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点水啊?”韩世修将背上的应如意慢慢放下,让她尽可能的平躺在地上。
“阿应应该是中暑了,没什么大碍。”
语罢,他也直接倒在地上,不再多说一个字。
裴允之道:“白天太热,我们走不了多久,只能晚上走,大家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
“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方向走?”
裴允之看向说话的曲江夏,“往哪里走?”
曲江夏指着身后说道:“南面!”
裴允之陷入了沉默,他开始建议向东面走,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还在原先的幻境里,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今他们走了一日了,还是依旧没有看见任何有人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