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的花园还和从前一样打理得井井有条,薛晚抱着才抄好的书急匆匆的跑过,一不留神撞上了人,整个人都往后一仰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温润的男声想起,紧接着一张谦和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薛晚不好意思道“没事,是我跑得急,你没事吧?”
“你的手”男人定睛一看发现她的手已经擦破,于是叫薛晚拿出自己的手帕打算替她包扎,可又发现她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有心避嫌却碍于薛晚身边只带了半大的明月,微微蹙眉,快速的将伤口包扎起来。“虽然只是擦伤却也不能大意,记得回去以后让大夫看一看。”
“多谢。”薛晚将书交给明月。
男人问“你是来找谁的,走得这样匆忙?”
“我来找阿蝉。”薛晚小声道。“你是?”
“我是阿蝉的二哥,曾玉安。”曾玉安道。
看着他,薛晚忽然觉得假若君子应该有个样子,应该就是这样,温润大方,谦逊柔和。
曾玉安指了个方向道“你若是常来,应该知道阿蝉的屋子在哪边,我就不送了。”说完拱手一礼,很快走远。
明月两只手将书抱在胸前,道“他生得真好看!”
“大概这就是有德行的人长的样子吧?”薛晚并未多看,拉着明月火急火燎的往曾玉蝉的院子走。因为始终压着步子,心里愈发焦躁,可其中又隐隐的藏着几分雀跃,整个人的神色和平时完全不同。
正在屋里准备茶点的曾玉蝉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笑道“怎么这么急,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薛晚将书藏在身后。
曾玉蝉配合道“难不成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珍宝?”
“你看!”献宝似的将东西摊开在她面前,薛晚道“我听说爱茶的人对于泡茶都是很有研究的,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才好,于是我到官塾找到这本茶论,可是他们不让借出来,所以我就给你抄了一本,贺你今日生辰!”
“茶论?”曾玉蝉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轻轻的抚摸着书。“我去了多次都没有找到,那里的学官也不管这些,太学和官学给了什么书不过直接拉过来摆上就完事,根本一问三不知,谁知里头竟然真的有!”
薛晚笑道“你病了许久,恐怕还不知道,官塾的学官已经换人了,现在要找什么书可比从前方便。而且听说新来的这个学官也是爱喝茶的,或许你以后再去还能找到更多和茶有关的书呢!”
“我实在不知怎么谢你!”曾玉蝉爱不释手的翻看着书,几乎不肯放下。
“姑娘,二爷那边来人,说是顾夫人伤了手,让姑娘帮着清理清理。”
曾玉蝉惊道“你怎么会受伤了?”
“我来得太急,在花园撞上了你二哥。”薛晚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道。
“你可真是的,这么不小心,幸好是二哥,要是撞上了别人怎么办?”曾玉蝉一边说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二哥这个人一贯好说话,难为他还记得你受伤了,让人过啦里送药,不然要是你就这样回去,我可怎么过意得去。”
“又不是什么大的伤,我回去再收拾也一样的。”薛晚小声道。
正说话,外头忽然又来了一个人,却抿了抿嘴才说“姑娘,九泉寺的法师来了。”
“知道了。”曾玉蝉没有抬头,浅浅的应了一声,仿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坛子搬进来的时候曾玉蝉的脸色却越来越僵,只听方才进来的那个丫鬟低着头小声说“来送东西的那个法师说,贺姑娘生辰。”
曾玉蝉手中的杯子忽然落在地上,瓷器落地的声音把她惊醒,她忽然疯魔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往外跑,不管后头的人怎么喊都没有停下脚步。
堆在院子一角的七八个坛子让薛晚心里沉甸甸的,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说呢,曾玉蝉的背影看起来非常绝望,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人手中唯一的一盏灯笼也被人拿走,被迫孤零零的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曾玉蝉拦住起身告辞的人,眼眶微红。“他在哪里!”
空愿合十道“施主问的是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已经失去理智的曾玉蝉用力的摇晃着空愿“空折呢!”
“妙法会已经结束,空折已经启程云游。”空愿道。
双手无力的垂下来,泪水在一瞬间涌出眼眶。“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怜悯的看着她“随心所欲,没有去处。”
她忽然浑身脱力站不住脚,软了身子跌下来。空愿将她扶住,交给蜂拥而上的侍女。静静的退开。
闻讯赶来的人将薛晚也隔绝在外,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人群外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曾玉安安抚好慌乱的母亲,让大嫂和妻子在一旁帮衬着,自己转身出来赔罪。“舍妹突发心疾,让两位受惊吓了。现下家中忙乱,实在不宜招待客人,招待不周之处万请海涵!”
“那我先回去吧,阿蝉好些我再来看她。”薛晚道。
“我这就叫家下人去套车。”
空愿却道“贫僧也不久留了,寺中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说完看了一眼愣愣出神的薛晚道“府上忙碌,不必特地来送,贫僧将这位夫人送回去就是。”
曾玉安想了想郑重道“如此多谢大师!”
回程的路上,薛晚好奇的看着他,却半天没有说话。空愿微微一笑“施主仿佛有很多困惑?”
“你和阿蝉很熟吗?”
“曾施主每年都来听妙法会,见过几次。”
薛晚犹豫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施主觉得贫僧知道什么?”空愿笑眯眯的看着她,问。
知道什么?反正知道的比她多。薛晚暗暗吐了吐舌头“所以你虽然自己说要送我回去,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是吗?”
空愿听了却是一笑“施主快人快语,真是有趣。”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曾府的匾额,转过身看着薛晚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若能因此参透四谛未尝不是好事。”
“四谛?什么意思?”薛晚问。
“施主不是佛门中人,自然不懂,今后若有缘,自然会懂。”空愿道。
薛晚故意道“若是无缘呢?”
“无缘便是缘,施主不必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