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又苦又累的活儿,还会丢性命的活儿。
他会在出完任务后给她打电话,小声却掩饰不住开心的告诉她,他刚刚又救上了一个掉进深井里的小孩子。
他说得轻松,好似只是一件微不足道,轻而易举的小事,她却听得心惊胆战。
……
杨旭一直盯着要弟的眼睛,半个小时前,他说完那句话,她就晕厥了过去,医生说是因为突然受到极大的刺激,所以才会这样。
杨旭把他抱到病床上后,就一直守在旁边。
“你醒了?”他没照镜子,下巴上的胡茬已经起来了,眼睛里估计也有不少血丝,他问她,“有没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的?”
要弟摇了摇头,然后便只剩下了哭。
从没有声音到忍不住大声痛哭,杨旭的心也被扯得生疼。
许瓒和队长两个人就站在门外,没进来,要弟哭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要弟的两只袖子全都被掉出来的眼泪浸湿了。
“宇宙是怎么没的?”要弟抬起头,问他。
“高楼坠落。”四个字,他说的艰难。
“为什么?”要弟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为什么会从高楼坠落?”
杨旭喉头滚了滚,“救一个打算轻生的女人。”这句话他说的艰难,为了救一个打算轻生的女人,宇宙丢了自己的命。
本就没止住的眼泪又汹涌的滚落下来,要弟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傻子,大傻子。”要弟悲痛压抑的声音,杨旭听着,心里难受的疼。
是,宇宙就是个傻子,现在那个要轻生的女人平安无事,他自己呢?
要弟是要去看看宇宙的,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可以见到宇宙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两只脚刚挨着地,整个人就往下跌去,杨旭赶紧伸手扶住她。
“你怎么样?”杨旭急问道。
“我没事。”要弟借着杨旭的胳膊使了力气,站起来,“我要去看看宇宙。”
“好。”杨旭扶紧要弟,让她把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门外只看见许瓒一个人,没看见队长,队里缺不了人,他想可能是被紧急叫回去了。
许瓒背贴着墙,低着头,不知道是走神了还是在想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到他和要弟已经出来了。
“许瓒。”杨旭叫了他一声。
回神,抬起头,右腿猛地痛了起来。
“要弟要去看看宇宙。”杨旭说道。
许瓒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杨旭扶着要弟走在前面,他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右腿的疼痛在加剧,要弟走的慢,他还能跟得上。
见到了宇宙的要弟,已经哭得连呼吸都困难了,杨旭怕她会再昏厥过去,一直在留意着。
宇宙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那儿,只是这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大男孩,也再也回不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他帮着许瓒一起操办的,杨旭把之后两个月的假全都提前休了。
办手续,火化。
宇宙,变成了一捧灰,被装在了那个小盒子里。
要弟的丈夫无法赶回来,可宇宙,要回家了。
许瓒与要弟一起回去的,七百多公里的路程。
要出发之前,许瓒去见了年满。
那天恰好是周末,她在家。
电话里,他说他过来找她,她似乎愣了下,不过随即说了声好。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梁叔那儿。
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刮掉了几天没顾的胡子。
家里只有年满一个人,余子酱周三的时候,出差去了墨西哥城,要在那边至少待三周。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她刚把香蕉皮剥掉一半。
应该是许瓒。
确实是许瓒。
他的个子高,她虽然也不算矮,但看他的时候,总要微微抬着头。
站在门外的许瓒,看起来很不好。
疲惫,憔悴。
“你……”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里,她手里还拿着剥了一半的香蕉,就这样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
他似乎,很不对劲。
身子怎么这样烫,发烧了吗?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他的心跳声有些急促,她更甚。
“你…”她调整呼吸,轻着声音小心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闷闷的回答。
“要告诉我吗?”
“可以吗?”
“可以。”
……
还好她今天上午将客厅收拾了,收拾之前,沙发还堆着她昨天从阳台收下来的衣服。
现在是下午的四点钟,屋外下着蒙蒙小雨。
刚烧开的热水,冲入放了几片太平猴魁的玻璃杯里,玻璃杯很厚实,隔热,也不烫手。
许瓒坐在沙发的中间,没穿鞋,她家没有合适的鞋给他穿,一次性的鞋套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她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隔着两只拳头的距离,在他旁边坐下。
他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准确来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瓒。
忽然想起来,刚刚他抱着她的时候,他身上的温度很烫,下意识的,也没多想,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
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没有发烧,可身子怎么会那么烫。
侧头看向窗外,不过一会的功夫,蒙蒙细雨已经变成了急促的大雨,打在玻璃窗上劈啪作响。
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放丛林探险的节目,不过声音在许瓒来之前就被她调到了很小。
外国人总是很喜欢这种危险却刺激的探险任务。
“年满。”他忽然叫她。
“嗯?”她侧过头去看他。
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再开口,她又把视线挪回电视上,亚马逊原始森林,这些人可真是胆大如斗。
就在镜头突然翻转,对上了一条黑色蟒蛇的时候,许瓒忽然开口,“他是我曾经的队友。”
她还没理解过来,他又说了句,“他牺牲了。”
一集结束,片尾结束的声音突然变大,意识骤然回笼。
许瓒的眼睛似乎是在看茶几上的玻璃杯,年满看着他,要怎么安慰他,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