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回去了。”已经九点多了,他早该走了。
年满赶紧从地毯上坐起来,“好。”她说道。
跟着许瓒一直到玄关口,他在换鞋,她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距离。
“你们明天什么动身?”
许瓒转过头,看着她回答道,“七点钟。”
“那…你要去几天?”
许瓒已经换好了鞋,直起身,“不确定,可能要好几天。”
来去都占去了两天的时间,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可能需要在那边待上几天。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可以帮我照顾那些鱼吗?”
年满点点头,“当然可以。”其实他不说,她也打算要问的。
钥匙的话,她想她明天早一点过去,去他家里拿好了。
“这是钥匙,”许瓒从一串钥匙上取下一把,递给她,“备用钥匙。”
她刚还在想钥匙的事情,赶紧伸手接过,“哦好。”
*
要弟住在酒店,离许瓒家不远,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
六点四十分,许瓒的车已经停在了要弟住的酒店外。
下车,等在酒店出口的地方。
约好的七点钟,还有十七分钟。
乔焌的电话在要弟出现在旋转门处的时候打了过来,接起,眼睛盯着还在旋转门里的要弟。
“许瓒,”电话里,乔焌问他,“你们,动身了吗?”
“还没有。”要弟已经出了旋转门,她怀里抱着宇宙的骨灰盒,低着头在下台阶。
乔焌停顿了下,“也没什么事情,你路上慢点,别逞强。”乔焌的意思是不急路上那一会儿,累了就停下歇会。
“嗯,我知道。”
要弟已经下了台阶,正在四处张望着。
“回来再说。”他说了句。
乔焌回了个“好。”
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抬腿朝还在张望四周的要弟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见要弟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估计又是哭了一晚,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劝慰的话,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了意义。
“安全带,”他提醒要弟,“要系上。”
“对不起,我忘记了。”要弟把手上用自己外套包着的宇宙的骨灰盒小心的放在腿上,伸手去拉安全带。
“没有关系,也不用说对不起。”等要弟扣上了安全带,重新把宇宙的骨灰盒抱在怀里,许瓒才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他们上了高速公路。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所以高速路上的车并不是很多。
两个人,一路沉默。
没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是多话的人,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五点差九分,许瓒将车子熄了火,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说不累,是假的。
要弟没有立即下车,也没有解开还系在身上的安全带,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年迈的父母,要怎么和他们说,她怀里抱着的是宇宙的骨灰。
宇宙,没了,再也回不来了,要他们怎么承受这剧烈之痛。
好像不下这辆车,她就不用去面对,宇宙就还在,没离开。
车外,是灰蒙蒙天,下着细雨,车内,悄无声息。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下车,也没催促她该下车了,解开身侧的安全带,推开车门,随后,车门被轻声撞上。
他记得后备箱里有一把雨伞。
他确实没记错,是有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撑开,等在副驾后座的车门外。
口袋里除了手机,零钱,还有一盒烟。
经停服务区的时候,其实他只是打算去买瓶水的,等意识过来,烟钱也已经付过了。
算了,也懒得再退了,和找回来的零钱一起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掏出那盒烟,撕开外面那层透明薄膜,抽出一根,很久不抽了,连动作都变得生疏了。
在前后口袋摸了一圈,才想起来他没买打火机,天比刚刚又灰暗了些,原本柔和的细雨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被抽出来的那根烟又塞了回去,连着烟盒一起又被重新放回了口袋。
抬起左手腕,低头看了眼,五点十八分。
忽然想起来,忘了告诉年满他已经安全到了。
手机电量只剩下十三,点开短信,第一条便是她。
“已经到了。”简单的四个字,然后点了发送。
车门被推开,他收了手机,把伞撑在要弟的上方,装着宇宙的骨灰盒被她抱得很紧,本就细瘦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泛着青白的颜色。
雨下的急了,打在布料的雨伞上,发出嗒啦的声响。
许瓒左手撑着伞,人站在她的右手边,问她,“现在要进去吗?”
这一路上,要弟已经很用力了,可还是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掉落下来,砸在那层包着宇宙的外套上。
“嗯,”怀里的宇宙被她抱得更紧了,“总要面对的,逃不掉的。”
她有想过,要不要瞒着父母,就假装宇宙还在,还好好的活着。
可谎言总有破的那天,宇宙永远回不来了,他们家,再也无法团圆了。
真相总是残忍的,可谎言维持不了一辈子,更重要的,她的宇宙要回家,她不能要他一直在外面飘荡。
许瓒轻“嗯”了声,雨伞又往她那边倾了些。
鲜红色的琉璃瓦,干净的白色外墙,这栋两层搂高的小房子,做起来不过两年。
“许瓒哥,我家明年就要盖新房子了,两层楼呢!”
“许瓒哥,你说是红色的瓦片好看还是黑色的?我爸来电话说他拿不定主意,让我定。”
“许瓒哥,我妈今天来电话了,她说她要给我说媳妇。”
……
许瓒还记得宇宙省吃俭用的那几年。
每一步都走的艰难,许瓒是,要弟更是。
屋顶的烟囱冒着白烟,要弟的父母应该是在做晚饭。
要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隔了几间屋子的二伯家,要弟的父亲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嫁到了隔壁县,自老母亲去了后,回来的次数便少了。
“要弟?”二伯罗平康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外的要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要弟咬着唇,没说话。
“这位是?”罗平康注意到站在要弟身后的许瓒,他的记性还算不错,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