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昱见太子姜鑫把这等消息都透露给了自己,知道自己今日是如何都要给太子姜鑫一个答复了。
太子姜鑫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石齐玉屋前的云雾,等着石昱的回答。
而石齐玉屋的四人也在等着石昱会如何答复太子姜鑫,特别是石齐玉,他想看看他这爹会怎么选择。
石昱脑思绪万千,他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会决定石家今后的命运,他不容有失。只见石昱跪地抱拳道:“石昱会忠于秦国之主,若有外来封王对秦国未来之主心怀叵测的话,石昱愿意清君侧、诛叛臣!”
太子姜鑫见石昱说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哈哈大笑之后道:“石大人,您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啊。既然如此,我那十个拿着假诏书想私自回秦都作乱的叛兄逆弟们,就看石大人的了。”
“假诏书?”屋内的高靖确定自己给十个心腹的都是尊仪皇后亲手盖上玉玺的真诏书啊,这怎么到了太子口,都成假诏书了。而且太子到底是如何知道诏书的事情的,高靖是百思不得其解。
石昱不知道诏书真假之事,但从太子说话的语气可以看出,无论诏书真假,太子都动了杀机。而且太子言下之意,就是要他石昱诛杀回来的封王用以立投名状了。石昱避无可避道:“臣……遵旨。”
太子姜鑫见石昱答应,双手扶起他道:“石大人,那大年初一就看你这领侍卫内大臣的表现了。黑甲军会从旁协助你的,等这件事办成之后,就依我母后之言,封你做异姓王,可世袭。”
石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见任何迟疑道:“喏!”
“好!看来今日我这一趟总算没白来。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这几日石大人在宫当差,若被我母后召见,该说的不该说的,石大人可得拿捏清楚了。莫要让我母后起了疑心啊。”太子姜鑫吩咐道。
“属下谨遵太子殿下之命!”石昱现在自然是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太子姜鑫点头之后就自顾自走了,原本石昱还要亲自送的,太子说不用他记得来时的路。
石昱见此也就不强求了,他待太子走后就颓败地靠坐在石齐玉屋前的阵法屏障上,叹道:“秦国要变天了。盛德帝,您到底在干嘛啊!为何不出来阻止太子!”
刚说完,石昱就往后一倒地滚进了石齐玉的阵法之内,他稀里糊涂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怎么说也是在江湖上闯荡的,追风刃的名号可不是混来的。他顺着地上一滚,第一时间翻身跃起,手乌金剑也在同时拔出,护于身前应对着突变情况。
可等石昱稳住身形看到眼前四人的时候,他拿着乌金剑的手都在那抖着。
只见这里依次排开分别是一身白衣的石齐玉,身着干净素衣的盛德帝,胡子拉渣的高靖还有一个面容枯槁戴着银色手套的老者。烟波客在宫只负责盛德帝的安危,先前石昱并不在宫当差,自然是不认得他的。
盛德帝龙颜轻笑,看向石昱道:“石爱卿刚刚不是还在抱怨朕在干嘛么?现在这是准备拿朕的首级去给太子立投名状了?”
石昱一听,吓得把手里的乌金剑丢在一旁,双膝跪地叩首道:“微臣死罪!”他知道若盛德帝在这里的话,那么太子刚刚和他的对话盛德帝肯定全都听到了。
盛德帝没有任何怪罪石昱的意思,他扶起石昱道:“石爱卿请起,你方才的权衡之计朕是明白的。令郎的救驾护送之功朕亦深记在心,太子许你的异姓王封赏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朕会亲自下诏书告知天下。不过该怎么获得这次封赏就看石爱卿后面如何表现了。”
“臣有愧!”石昱现在哪敢接受盛德帝说的封赏啊,他只求盛德帝不要迁怒于石家,以至于将石家满门抄斩。
盛德帝摇头道:“石爱卿言重了,若没有石爱卿做内应,朕这次说不定真要少十个儿子了。”
看着他们君臣在那做戏的样子,石齐玉想的却是他爹跟这异姓王真是有缘,这下怎么着都能获得封赏了。石齐玉没有说起今日城门口原本盛德帝已经答应下封石昱为异姓王的事情,因为他觉得刚才石昱对太子说的话足以让盛德帝诛杀石家满门了。现在盛德帝也多半是看在他石齐玉的面子上,再考虑到石昱也是无奈之举,才会给石昱一个自赎自救的机会。
可到石昱这里就很尴尬了,他如今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君心难测,石昱不知道盛德帝这次事后会否卸磨杀驴,但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他俯首贴地道:“微臣但凭皇上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哈哈,有爱卿此言,朕龙心甚慰啊。走吧,去令郎屋里聊聊我们后面的计划。”盛德帝拉着石昱的手就进了石齐玉的屋子,而留在外面的石齐玉出神地看着阵外的一处阴影墙角,他觉得那边好像有人同样在看着他。等石齐玉以土系术法探查过去的时候,那里却是平坦一片,就连半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石齐玉见此也就怪自己多想了。不过他来到石家以后一直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觉得石家背后隐藏着什么。可等他见过他的爹爹,见过石老家主后,看出他们就是凡人而已。石齐玉想到自己跟石家也快没什么关系了,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地回去屋内。只是他没有发现,地面上确实没有任何脚印痕迹,但那处阴影的墙角两侧,分别印上了一个手掌印。显然是有人以掌力固定在上面,在此处窥探过。
秦都大街之上,一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黄色马车缓缓地行进着。路上的行人注意到这辆马车后都会停步行礼,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当朝太子的座驾。
太子姜鑫半躺在宽敞的车厢,他纤细的手指在车厢的绒毯上一停一顿地敲击着。他双眼微闭,眉头紧锁,一路之上都在想着心思。他今年刚好三十年华,在太子之位上也已经坐了整整二十一年了。这二十一年间他有过对盛德帝突然传位于他的期待,有过对帝位等不到头的失,也有过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他知道自己不年轻了,比起盛德帝二十岁登基,他已经足足晚上了十年。他本以为这次尊仪皇后让他监国是准备等找到盛德帝后将皇位传于他,可一个人的再次出现却将他的美好幻想全部打碎。这个人很奇怪,自他小时候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戴着一张银色的鬼脸面具,而且那人的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带来命运的转折。
但姜鑫这次真的不想那人出现,因为那人这次给姜鑫带来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能接受的事实。一个足以改变秦国未来,甚至是影响秦国国运的事实。那就是他的母亲尊仪皇后并非贵族周家的大小姐,而是无幽谷杀手杀了那本该成为皇后的周琪?,取而代之的。这等荒天下之大谬的言论,太子姜鑫自然不愿相信,可在那个如恶魔一样的人面前,他的不愿相信毫无意义。那人拿出了十份尊仪皇后亲手书写的密旨,给了孝顺的太子姜鑫一记重重的耳光。
那人在姜鑫看到血淋淋的事实后满意地离去,说下次来的时候,希望姜鑫已经做出了选择。可姜鑫有选择么?在那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替姜鑫做出了选择。
姜鑫从未想过自己失去太子之位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更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被人揭发不是皇后,甚至还是个杀人凶手会是个什么结果。但他不愧是太子,迷茫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身而出,整合汇拢自身势力,趁着盛德帝还未归朝时企图将朝野一把握在手。在他想来,即便自己的母亲被人发现不是真正的周琪?又如何,他杀了那些风言风语之人不就好了。就像那些想要篡改秦都别称之人,一个不够就杀一百个,一百个不够就杀一千个,总归会有堵住悠悠众口的那一天。所以他要抓住现在所有的机会,一旦这次失败了,那他以后就只能惶惶不可终日。
车厢内,太子姜鑫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旁边的绒毯。他早已做出了决定,那就是除去外召而回的十王,甚至在不得已时,盛德帝亦可以杀了。
快到年尾的秦都因为积雪融化的缘故,变得愈加寒冷了。但更冷的,是君王之心。
太子的座驾不知不觉行驶到了香酥坊门口,他方才出了石府之后跟车夫阿城说随意逛逛,没想到真逛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门口的小厮见是太子座驾,立刻迎上去对着车夫道:“大人有何吩咐?”
车夫阿城对着车厢里道:“主子,您可要吃些香酥坊的萝卜酥?”
太子揉了揉眉心道:“阿城,自作主张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车夫阿城忙叩首道:“奴才见主子出来后就闷闷不乐,想主子可以吃些喜欢的小食放松放松。”
太子听了也就没再怪他,只是道:“都到这了,就买些回去吧。”
车夫阿城领命之后对香酥坊门口小厮道:“太子殿下想吃你们家的萝卜酥了,可还有热的?”
那门前小厮知道前厅都在收拾剩下的糕点了,热的肯定是没了。但他不好直接回绝太子,他只能道:“我帮大人进去问一下掌柜的。”
此时,从车厢内又传出太子的声音道:“阿城,你跟他一同进去吧,顺带帮我再买一盒小兔儿糕。”
被唤作阿城的车夫应了一声,但他也感奇怪,因为他知道他主子从不吃小兔儿糕的。不过既然是太子亲口说的,他只好带着心好奇进去了香酥坊。
这几天的胡掌柜心情很不错,对人对事都好说话的很。特别是那日徐晏登门拜访之后,胡掌柜的香酥坊甚至都来了个买二送一大酬宾,让秦都的百姓在大雪天都把队排到了二里地外,更是把他老爹胡远通累得够呛。
这徐晏来的时候说几年前在香酥坊吃了东西忘带了银子,现在才记了起来,还银子的时候还连连拱手说着抱歉。胡掌柜看着徐晏被打得跟猪头一样的脸,嘴上说着关心之语,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他也知道这肯定是石武他们做的。徐晏和他聊了两句后就又去下一家还钱去了,胡掌柜在徐晏走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爹胡远通,胡远通假装生气地说着小武这孩子真是胡闹,心里还是很解气的。而经由石武的开解,胡掌柜和胡远通之间的交流更多了,父子间的感情也增进了不少。
等门口小厮和太子的车夫一齐进来的时候,胡掌柜正在清点着今日香酥坊内剩下来的糕点。阿城看着周围木架上就剩一两种糕点了,心暗道糟糕,但还是抱着期望对胡掌柜道:“掌柜的,太子殿下想吃你们这的萝卜酥和兔儿糕,可还有热的?”
胡掌柜一听,忙道:“有的有的。胡某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会想吃,所以每日关门前都会在后面烘蒸房内留有一份当日的糕点。”
阿城一听心大喜,对着胡掌柜赞赏道:“掌柜的倒是细心。”
胡掌柜笑道:“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嘛,我这就帮您去取。”
阿城点头道:“如此,我就在这等掌柜的了。”
“胡某速速就来。”胡掌柜说道。
等阿城拿着两盒糕点回来的时候,太子姜鑫的车马外已经有一群黑甲军护着了。他们原先是在别处巡逻的,等巡逻到这,发现太子的座驾停留在此,就立刻过来请安护卫了。
太子姜鑫只是在车厢内嗯了一声,就算是应答了。
阿城将两盒糕点轻轻递放至车厢内,然后就坐上马车勒住缰绳,驾马回去了。
巡逻至此的那队黑甲军就一路护送着太子座驾回去了他所住的东宫。
下车之后,太子姜鑫看了一眼那黑甲军队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甲军队长恭敬道:“回太子殿下,属下名叫范啸。”
太子姜鑫突然问范啸道:“你觉得今天被仙人救走的高靖和那被困在土牢里的丁烽,哪个更像是你们黑甲军的统领?”
范啸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这般问他,还是回道:“丁烽是太子殿下亲自任命的,我们黑甲军自然要奉其为统领。不过……”
见范啸欲言又止,太子姜鑫道:“这就是我下朝之后跟你们的闲聊而已,尽管说吧。”
范啸抱拳道:“那微臣就斗胆一言了,丁烽在我黑甲军无甚威信,还喜欢领着一群黑甲军将士招摇过市。高靖虽然做事有些冲动,但一直尽忠职守,对我们黑甲军兄弟那更是好得没话说了。他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架子,黑甲军兄弟有什么人有难处的,他都是第一个出钱出力。他现在虽然被贬为了普通的黑甲军护卫,还被太子殿下您罚去看了城门,但在我们心里,他永远是我们的统领。”
说完,范啸直接跪地,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还是与太子的命令相违了。范啸身后的黑甲军也跟着齐齐跪下。
太子姜鑫笑了一声道:“范队长请起,我说过,这只是下朝后我跟你的闲谈而已,莫要太在意的。而且,我又何尝不看重高靖呢。哈哈,好了,你们自行去巡逻吧。”
范啸不知道太子姜鑫说的是何意,既然看重高靖为何又要处处为难他,还任命了别人替代他做了黑甲军的统领。不过在太子叫他去巡逻之后,范啸也就领命去了。
有些事,只有太子姜鑫知道。若不是看重高靖,他太子姜鑫如何会第一时间就想去将他拉拢过来。若不是看重高靖,又如何会在他不愿意归顺时就立即选择将他打压下去。黑甲军是秦都最锋利的枪和最坚固的盾,若不把黑甲军握在手,太子姜鑫心难安。
在东宫一众侍卫的跪地请安,太子姜鑫单手拿着两个温热木盒向着自己的寝殿走去。亥时过半的月光很是清冷,一直将太子姜鑫送到寝殿前却也止住了,可能是觉得太子的寝殿更加冷寒吧。
殿门开启,你就会发现太子姜鑫的寝殿很特别,因为这里除了一排排的书籍和桌案睡床之外,空无一物。盛德帝来过几次,每次都说要帮他添些物件,却都被姜鑫拒绝了。他说东西多了,心里就容易乱,盛德帝也就笑笑不多说了。可每次盛德帝走的时候,都会不时地叹气一声。
姜鑫不喜欢那种热气扑面的感觉,所以这座寝殿没有任何暖炉。盛德帝怕太子姜鑫会冻着,还特意派了个冬日里来帮他烘热被子的宫女过来,但这人也在不久之后被太子闲置了。
寝殿的灯烛都是亮着的,这是东宫的规矩,因为太子喜欢明亮的感觉。他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这几万个日日夜夜,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姜鑫把手的糕点盒子放在殿的桌案上,然后他走去床边,从床下暗格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他用手轻轻抚在那个木盒子上,很是珍惜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自里面涌出了一股清淡的香料味。原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在那些防腐驱虫的香料间放着一个天蓝色的香囊,上面绣了一个蜻蜓戏水的图案。只是那图案的绣工着实让人不敢恭维,那只棕黄色的蜻蜓头大身子宽,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可笑的爬虫。
不过看姜鑫把这个香囊护地如此严实,就知道这个香囊对他的重要性了。这是他母后在他三岁时帮他绣的,他为此开心了好些日子。虽然在现在看来绣的是一点都不好,但对那时的他来说,这天底下没人绣的比这更好了,因为他偷偷看到,他母后一针一线,拆了绣绣了拆,熬了十几个晚上才做好的。给他之后,他不知道他母后为何不让他拿到他父皇面前炫耀,但他没听话,还是偷偷地拿给了盛德帝看。他犹记得盛德帝那时候的脸色,还有那些警告之语,说这个香囊不能被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最好就是拿去烧了。可他如何舍得,这可是他母后费心费力才做好的啊。那时候他不懂,可前晚那戴着银色鬼脸面具之人又来了之后,他是彻底知道他母后为什么不想让他父皇知晓了,而他父皇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懂了。他亲自回去他外公家翻阅过家典籍,一切皆是不出所料。周家的记事簿上记录着贵族周家的大小姐周琪?自幼学习女红古琴,在未出阁前就已闻名秦都,她与盛德帝的定情信物就是她亲手绣的那张鸳鸯羡仙图,相传此图栩栩如生,见过之人无不称赞叫绝。这在秦都之更是成了一桩美谈。试问能绣出鸳鸯羡仙图的周琪?,如何会在嫁入皇宫之后,却只能绣出这等低劣的香囊了。那答应只有一个,就是那银色鬼脸面具之人说的,如今的尊仪皇后,并不是当初的周家大小姐周琪?,而是无幽谷的杀手将她杀了,换上了周琪?的脸而已。
烛光摇曳,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太子姜鑫的寝殿。姜鑫知道来者是谁,他细心地将那个香囊收好,继续放回了床下暗格。
空荡荡的寝殿之内,一张银色鬼脸面具自烛火的映照下更显阴森。
太子姜鑫将香囊收好后,对着来人伸了伸右手,示意道:“坐。”
那银色鬼脸面具之人也就坐了下来。
太子姜鑫将桌案上两只装有糕点的木盒打开,露出了一排六个萝卜酥和一排六个小兔儿糕,说道:“小兔儿糕您的,萝卜酥我的。”
那银色鬼脸面具之人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是想告诉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么?”
太子姜鑫不急不缓地拿起一块还温热的萝卜酥,吃了一口道:“非也,我只在是想,您这般喜欢狡兔三窟,那必定也会喜欢吃小兔儿糕的。您说是不是呢,师父!”
银色鬼脸面具下,金为大笑出声道:“我的好徒儿,为师还真就喜欢吃这小兔儿糕。”
说完,金为拿起一块小兔儿糕,透过面具上的开口,一口一口细细地咀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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