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原是故人曾相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慕君衣惆怅而无奈地叹着气,轻轻拍着怡衣的后背。
这个小妹,就是太过重情重义,才会反被情所伤。
“傻妹妹,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耶律寒光杀了我,于耶律桦有何干?父债子偿?呵呵......”
慕君衣摇摇头,“你可知?在感情中,偏偏没有什么可以补,也并非什么都可以偿。父是父,子是子!父之错,为何由子承担?子又有何错呢?傻妹妹,'补偿'----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爱了,就是爱了。哪里会有退路?”
仔细咀嚼着兄长的这番话,慕怡衣有茅塞顿开之感。
大哥说得没错。感情这个东西,情随心动,自己怎么能左右得了?报复、迁怒,都是最愚蠢的手段。
然而于自己而言,这段爱情,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把爱情放在火焰和海水中慢慢煎熬,一边滚烫,一边冰凉。
如今没有耶律桦的岁月里,一半忧伤,一半蜜甜;一半无奈,一半美好;一半离愁,一半期盼;一半清醒,一半迷醉;一半别离,一半思念。
不论是甜蜜的结合也好,还是痛苦的分离也罢,这只是个结局。但,爱情的真正面貌,应该是在反反复复中的甜蜜和痛苦的感觉中,一边备受煎熬,一边又品尝美好吧。
爱情真的......好难!
兄妹二人都怔怔的,彼此没有说话。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突然,慕君衣的脑中灵光一闪,一阵激灵。
怡衣刚才所说的----
是耶律桦的父亲耶律寒光“杀”了自己。
那么,耶律寒光与耶律桦是......
父子!
是他!
原来是他!
慕君衣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当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时,自己也被耶律寒光派兵包围,最后被耶律寒光生擒活捉,身陷囹圄。
之后,耶律寒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威逼利诱,百般劝降,妄图收服自己为辽国所用。但自己心系大宋,信念坚定,故而不惧严刑拷打,亦不屑高官厚禄,严词拒绝,宁死而不从。
自己尝遍了各种残酷非人的刑具,遍体鳞伤。
呵呵。
如此便能改变自己浩气凛然的高傲气节吗?
摧毁自己视死如归的坚定意志吗?
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无惧,亦无畏。
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慕君衣就是要忠于自己,忠于大宋。就是要“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是要留取丹心照汗青!
自己奄奄一息,也要挣扎着站起来,面朝东南巍然挺立----那里是自己最思念的大宋故土的方向。
最终,耶律寒光狠戾却无奈地放下一句话----若非为我所用,必摧毁之。
原以为自己就要以死报国了,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辽人小男孩,一双蓝眸好奇地盯着自己,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最后,出人意料的是,小男孩竟然将看守支使出去,解除了自己的镣铐桎梏,告诉自己出逃的路线......
也幸亏这个小男孩,自己才顺利逃至一处山脚下,幸运地遇上了杜川穹,逃到了灵药谷的山谷口......
所以,这个小男孩和杜川穹、杜若他们,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么,当年放了自己的小男孩,正是----
耶律桦!
“怡衣,”慕君衣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内心激动得像波涛汹涌的大海,“耶律桦!是幼年时的耶律桦,放了我!他是大哥我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他,我早已经死了。这种死,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死'。”
慕君衣的心,无法平静,在那里急速跳跃着,颤抖着。
----为这无法预知,却确实来临的回忆,所兴奋不已,难以自持。
此时此刻,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心理倾泻了出来
为这恍然想起的真相,也因这“命运的安排”而热泪盈眶。
“那一年,我被耶律寒光抓住后......”
慕君衣的这段经历那么长,那么长......
在这个阳光灿烂、时光宁静的下午,他将这段回想起来的经历,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告诉了妹妹慕怡衣。
......
慕怡衣笑了,笑得眼角泛出了泪花。
绕来绕去,耶律桦与慕君衣,原是故人曾相识!还以为,自己也耶律桦缘分早定。不曾想,以为是家族仇恨,所以又分开。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耶律桦竟然是慕君衣的救命恩人!
呵。
好一番命运的安排!
慕怡衣的心,彻彻底底地沦陷在大哥所述说的真相里,也真真切切感到痛----是痛不欲生的“痛”!
此时此刻,心如刀割。
原来真的是自己错了,错怪了耶律桦,错断了感情!
其实,耶律桦何罪之有?
竟要为这误会,背负着如此严厉的惩罚。
一个一个片段,就像颗颗散落的珠子,如今被串联起来,才知道这才是故事发展的本身!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
自己,情何以堪?
慕怡衣擦了擦眼角的泪,稳了稳心绪。
其实,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是----
自己还是爱耶律桦的!
这种爱恋与思念,像风走了八千里,无问归期。
像雨洒落在热带与极地,不远万里。
像鲸沉于海底,温柔呼吸。
痴极嗔极。
像等了很多故人的老城门,茕茕孑立。
像柳动蝉鸣,日落潮汐,不能自己。
耶律桦......
自己是不是应该......遵从内心!
但愿“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大哥,我想......”
突然,房间传来一阵“哇哇哇”的哭声,打断了慕怡衣的思绪,把她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注:本章节开头的这首词,是元代徐再思《折桂令·春情》。意思是,生下来以后还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了相思。身像飘浮的云,心像纷飞的柳絮,气像一缕缕游丝,空剩下一丝余香留在此,心上人却已不知道在哪里去留?相思病症候的到来,最猛烈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灯光半昏半的暗时候,是月亮半明半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