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古来征战几人回
契丹统和十六年冬十月。
即北宋咸平元年。
慕君衣部署十万大军，分成三路。远征的战士们，带着家人的殷切希望，肩负着国家的期盼，士气恢弘，奏响了战歌。
东路以江伯尧力荐的远房族亲江康为统帅，率军两万出雄州，进逼燕京。中路军由洪大勇率领，由定州取蔚州。西路以慕君衣为主帅，杨归德为副将，出雁门关，攻山后诸州。
慕君衣计划在中、西两路得手后，与东路军会师燕京，同辽国一决胜负。
战争一开始，中、西两路进军神速。尤其西路军，在慕君衣指挥下，连下云、应、寰、朔四州。中路军在壮武将军洪大勇的指挥下，也捷报频传。
而东路军却为辽军所乘，大败亏输，影响了全线战争计划。慕君衣推测，应该是东路军急于争功，打乱了原来的部署，结果导致弱点暴露。
总之，宋军开始全面撤退。
其实，慕君衣早料到江康能力不足，此人只擅纸上谈兵。所以，慕君衣已经做了全面部署。包括派驻了两名得力的部将相助，均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谋略得当之良将。意见不统时，两名部将可执军令代之。却不曾想到，东路军竟然伤亡惨重，节节败退，从而竟然影响了全局。
辽军从东向西，展开攻势。面对步步紧逼，慕君衣、杨归德、洪大勇等，只能率兵退守代州。
......
至今回想起来，慕君衣愤怒的心，仍止不住抽搐。
怒发冲冠，凭栏处......
那场战争，何其惨烈，连天地鬼神都为之泣哉。
犹记得，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刺眼的黄光，夹杂着一抹鲜艳的绯红。
终于，宋、辽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蜂拥的两片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
轰隆隆的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都为之颤抖！
慷慨赴死的宋军猛士，在慕君衣的指挥下，个个胆识过人。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慕”字旌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残酷的战争，依然持续。
城下，辽国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辽兵们蜂拥而来，愈战愈勇。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不断有宋兵，中箭倒地。只见宋兵刚冲出城门，即刻被数名辽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眼见身边的士兵们嘶喊惨叫，一个个倒下。倒下的人，眼里有一丝惊愕，仿佛映出父母、妻孩那浅笑着的殷殷模样，还没明白是怎么倒下的，就随即成为破灭的灰烬。
而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残兵们，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忘了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孩儿，耕作在田间勤恳的妻子，和渐渐的枯萎了年华的老母亲。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只是困兽般咆哮，要与那恶敌同归于尽。此时此刻，只有绝望的呼喊和幻灭，在身畔响起。
哦。
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残檐断壁般得支离破碎。鲜血肆意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城上城下，都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和焦土。
惨烈的战争场景，如同可歌可泣的史诗一般波澜壮阔。
真真是----
操吴戈兮被犀甲，
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
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
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挚四马，
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
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子魂魄兮为鬼雄。
......
何其壮哉！又何其惨烈！
“慕将军，我军伤亡惨重啊。”
“城门已破。抵挡不住......辽军了。”
“辽兵的装备、武器都较之我方精良。”
“慕将军，撤吧。”
军帐内，听着部将们回禀的并不乐观的战况，充斥着惊恐与失落。慕君衣心急如焚，焦躁地来回踱着步。连续不眠不休的双眼，已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
“传令下去！”他眉头紧皱，蓦地停住了脚步，终于下定了决心，“保存兵力为主！”
“是！遵命！”
同时，慕君衣想不明白。
宋、辽两军，旗鼓相当，兵力相等。自己早就开始谋篇布局。这次战争中，统筹帷幄，部署周详，为此战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理应胜券在握的。
而士兵们，亦听从指挥，奋勇向前。
天时地利人和，面面俱到。
我方为什么会节节败退？抵抗不住进攻，交战中屡屡失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注：本章节的诗，出自屈原《国殇》。
译文：手拿吴戈啊身穿犀皮甲，战车交错啊刀剑相砍杀。旗帜蔽日啊敌人如乌云，飞箭交坠啊士卒勇争先。犯我阵地啊践踏我队伍，左骖死去啊右骖被刀伤。埋住两轮啊绊住四匹马，手拿玉槌啊敲打响战鼓。天昏地暗啊威严神灵怒，残酷杀尽啊尸首弃原野。
出征不回啊往前不复返，平原迷漫啊路途很遥远。佩带长剑啊挟着强弓弩，着身分离啊壮心不改变。实在勇敢啊富有战斗力，始终刚强啊没人能侵犯。身已死亡啊精神永不死，您的魂魄啊为鬼中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