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令张贺府邸。
长安城给刘病已等人带来的震撼非常大,以至于史高不得不带着众人在长安城内游览了许久,直到下午时分才赶到张贺府上。
张贺的府邸并不是很大,但所占地段非常好,正好处于未央宫和桂宫之间,府邸左右均为达官贵人、城内显赫,来往的行人也非常稠密。
众人赶到府邸的时候,张贺听闻消息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让众人很是受用。
只见张贺先是与史高寒暄了几句,而后便拉着刘病已的手嘘寒问暖,犹如亲属长辈一般。
看到张贺如此,刘病已也是非常感动,毕竟自己穿越以来,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同时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张贺。
张贺为人不高、长得有些消瘦,头发也已经有些花白了,不过精神很足,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如同洪钟,一点也不像受过宫刑之人。
“大人对病已如此,病已无以为报!”
刘病已拱手说着,张贺竟然双眼微红,说道:“次卿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过得不易啊!只要无病无灾便好,这就好!”
说话间,张贺一面招呼众人,一面拉着刘病已的手,一同进入后堂。
路上,张贺留意了一下公孙群、樊明等人,刘病已会意也是一一介绍了一番。
“次卿能有诸位扶助,我心甚慰!”
此时张贺已经在后堂中设下宴席,宽阔的后堂中鼓乐已经就位了。
“呵呵,来!史大人、次卿,还有诸位,入席吧!”
张贺在正中央首席坐下,史高则是坐在左手上位,刘病已紧随其后,其余公孙群、樊明等人依次坐在张贺右手一侧。
待到众人入席之后,便有鼓乐奏响,紧接着数名乐妓进入后堂,开始翩翩起舞。
刘病已依稀记得此时大汉律有规定:鼓乐只能皇室享用,官员大臣享用鼓乐是属于违制的!
于是刘病已看了看正在享用乐妓和鼓乐的史高、张贺,只见二人时而饮酒互敬,时而谈笑风生,时而欣赏歌舞,很是惬意。
眼见如此,刘病已不由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解。
倒不是刘病已有心指责二人,而是由此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此时的官吏、门阀似乎已经开始沉溺于享乐,或是对于一些大汉律所禁止的行为开始不以为然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刘病已心中明白,如果这样的口子一开,即便是再微小的事情,也会为国家埋下腐朽的种子。
于是,刘病已微微皱眉,在心中暗暗记下,即便此时大汉依旧蒸蒸日上,但已经开始出现享乐主义的苗头,日后自己大权在握之时必须予以纠正。
这时,张贺看向这边,只见刘病已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次卿不喜欢这些乐妓?”
刘病已笑着说道:“大人过虑了,鼓乐很好,次卿很喜欢。”
张贺之所以能够出任掖庭令,除了自身的机遇以外,能力也是非常突出的,特别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眼便看出刘病已没有说实话。
转念一想,张贺又看了看正在翩翩起舞的乐妓,便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次卿不要见怪,如今朝中大臣都风行圈养乐妓,相互宴请也会演奏鼓乐,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即便大汉律为之禁止,朝中也不怎么在乎了。不过,次卿在外可不要多说什么。”
史高也是说道:“次卿,这里没有外人,次卿有想法可以说一说,但出了这个门,即便看到什么事情,也不要多说一二。”
刘病已笑着说道:“病已记下了,让大叔和大人担心了。”
旁边公孙群、郭侠、陈行、樊明、张臣、刘宏、王炆几人明显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在朝中高官府上出席宴会,而且还看着鼓乐,只是听着刘病已和史高、张贺谈论着,甚至相互之间都不敢过分饮酒。
张贺与刘病已又说了一阵,便端起酒爵对着众人说道:“来!诸位气度不凡,都是少年英才,次卿有诸位辅佐,将来不可限量,老夫敬诸位!”
公孙群、樊明等人急忙起身还礼,纷纷将浊酒一饮而尽。
刘病已笑着说道:“大人好酒量啊。”
“呵呵,”
张贺笑着看向刘病已,说道:“次卿许久没回长安城了,我甚是想念。不知现在次卿学识如何,可曾拜在名师门下?”
刘病已说道:“病已才疏学浅,实在是惭愧,让大人失望了。”
这时史高则笑着说道:“张大人可不要听次卿的,虽然次卿没有拜名师,但一身才气绝非常人可比!在杜县、卢氏城一带,次卿的一首《将进酒》可是人皆传唱呢。”
“哦?”
张贺来了兴趣,说道:“次卿可否吟诵一番?”
刘病已不敢推脱,便起身背诵了一番。
张贺听完大为赞叹,竟然有些激动的说道:“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次卿能有如此博大胸怀,有如此惊人的才气,实属人中之龙,也足以告慰当年太子之英灵了!”
说到这里,张贺竟然泪如雨下,史高也是默默垂泪、不能自已。
刘病已虽然对当年的废太子刘据没有什么感情,但看到张贺、史高如此伤感,情境之下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公孙群、樊明等人见状也是唏嘘不已。
过了一会儿,刘病已眼见气氛有些沉重,便转移话题,向张贺询问了一些长安城的趣事,张贺收拾了一下心情,说了几个近期发生的趣事,宴会的气氛才开始活跃了起来。
这时,张贺对史高询问道:“如今次卿已经十五岁了,许久未见,不知现在可有婚配?”
史高笑着说道:“据我所知,次卿还未婚配。至于实情如何,还需要问问他自己了。”
众人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刘病已也是大笑着,拱手说道:“让大人挂念了,病已确实还未婚配。”
张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次卿婚配之事便由我出面张罗,可否?”
史高自然不会擅自替刘病已做决断,便看了过去,以目示意询问。
刘病已自然没有意见,张贺如此说,明摆着就是想联姻,如此自己便可以进一步拉近与张贺这个掖庭令的关系,必须答应下来!
于是刘病已当即起身,拱手说道:“大人对病已恩重如山,婚配之事,病已全凭大人做主!”
“哈哈!”
张贺十分开心,当即答应了下来,而后长叹一声,说道:“如此,我便了却了一桩心病啊!”
而刘病已心中也是一颗石头落地,从今天的状况来看,张贺这个掖庭令确实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而且与史家关系紧密,将来也必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一股政治力量。对于张贺,刘病已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宴会已经进行了许久,乐妓也换了一波,上来了十几人,清一色的深目高鼻。
刘病已看了暗暗惊奇,眼前的这十几个乐妓完全就是后世新疆人的容貌,甚至有几人就是后世西方面孔,不由十分惊奇:“真没想到张大人竟然能找来这些胡姬?”
公孙群、樊明、王炆等人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胡姬乐妓,纷纷被吸引住了。而胡姬的舞蹈更为热闹,动作也大开大合,顿时就让宴会的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
而史高只是大笑着欣赏,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
张贺看着刘病已、公孙群等人的表情,笑着说道:“这些胡姬都是我从西域各地招募而来,并且花了大心思训练出来的。诸位以为如何?”
史高说道:“哈哈,很不错,别有一番趣味!”
刘病已笑着说道:“这些胡姬都是来自西域,西域各国杂乱纷纷,不知大人如何招募的?”
张贺闻言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次卿如此发问,我果然没有看错!次卿不关注女乐,而是关注女乐背后的关键所在,一语切中要害!”
接着,张贺正色说道:“这些胡姬都是我委托光禄大夫常惠、常大人招募的。常大人曾是关内侯苏武、苏子卿的副使,与苏子卿一同在北海受苦十几年,如今才官拜光禄大夫,与我私交甚好。而且常大人对西域非常了解,甚至与不少邦国国主都有私交,所以才能顺利招募到这么多胡姬。”
“对于西域,一直以来就是我大汉的臂膀,虽然不是我大汉疆土,但大多数的西域邦国都对大汉友善,并且与我大汉互通有无。当然,匈奴也对西域窥伺已久,所以我大汉与匈奴始终在西域不断争夺、对峙,零星的激战也是不断爆发。此番招募胡姬不过是对外的掩护而已,实则是我与常大人暗中搜集西域各国的情报,以为日后所用。”
刘病已沉吟了一番,问道:“大人搜集到的情报可是呈报给大司马大将军了?”
张贺点了点头,反问道:“难道次卿以为不妥?”
刘病已饮了一口浊酒,说道:“大司马大将军一心操劳国事,理应如此!”
这时,张贺看了史高一眼,只见史高微微点头,便说道:“次卿,当今天子龙体不稳,你可有见解?”
刘病已没想到张贺突然提到这些,沉吟了一番,便淡淡说道:“大人,此事自有天命,何必言之?”
张贺、史高闻言都是叹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