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禹看到父亲勃然大怒,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父亲千万保重啊,万万不要气坏了身子!为了严延年这种人不值得如此!”
霍光猛地将手中竹简扔到地上,而后冷哼一声,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说道:“我霍家如今权势滔天,自从个老夫废黜了昌邑王之后,朝野之中便暗潮涌动,不少大臣都对我霍家侧目,这个严延年不过是跳梁小丑,想要抢前一步博取名声罢了!此人着实可恶!”
霍禹说道:“父亲,严延年胆大妄为,留之不祥,依我之见不如将其除掉!”
话音刚落,霍光便怒声喝道:“胡言乱语什么!我霍家虽然在朝中独揽权柄,但凡事都要遵守大汉律,岂能践踏国法、祸乱国家!”
霍禹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跪拜请罪。
霍光指着地上的霍禹,冷声说道:“你给老夫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可恣意妄为!别人可以对我霍家有异议,但我霍家人却不可违反国法、祸乱国家,否则将来我霍家人必将横遭大祸!”
霍禹拜服在地,急忙说道:“孩儿谨记,请父亲放心。”
霍光叹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心情,对霍禹说道:“你即刻与族中子弟说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违法作乱之举。如果真的有……”
说到这里,霍光不禁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如果族中真的有人违法作乱,尽快料理首尾,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霍禹松了一口气,说道:“孩儿明白,这就去部署。”
霍光眉头紧锁,说道:“此事只此一回,下一次,老夫便不会再包庇了。这句话,你也传达下去!”
“孩儿明白!”
接着,霍光问道:“天家那边,是什么反应?”
霍禹说道:“根据宫中的回报,天家并没有相信严延年,甚至还派身边的侍郎史玄斥责了严延年一番,看样子是不会站到严延年一边的。”
霍光说道:“嗯,看来天家很聪明啊,不像严延年那般执拗。就不知道朝议的时候,天家会是什么反应了。”
霍禹问道:“父亲,如果天家真的聪慧如此,那对于咱们家来说,是好事吗?”
霍光大笑起来,说道:“自然是好事!如今天家没有半分权柄,身后也没有丝毫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天家越是聪慧,就越是懂得谨小慎微,对我霍家生不起丝毫的杀伐之心,对老夫也越是顺从,这怎会不是好事?”
霍禹听完之后,深以为然。
两日之后,宣室殿朝议。
刘病已经过几次朝议之后,最初的一丝新鲜感已经褪去,此时在朝议之中,刘病已在努力记下每一名大臣的主张和才干情况,同时也在努力学习着国政学识,对自己来说,每一次朝议都是一次成长的大好机会。
忽然,侍御史严延年缓缓出列,刘病已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还是没有将严延年按住!
“启奏天家,臣有奏议上呈!”
刘病已稳住心神,淡淡的说道:“爱卿请讲。”
此时,光禄大夫丙吉和右将军、富平侯张安世都是吃了一惊,二人都知道严延年是出了名的“一根筋”,看这架势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祸事来。
大司农田延年也是眉头紧锁,此时田延年已经注意到武卫中郎将霍禹、度辽将军范明有、将军邓广汉、奉车都尉霍山、中郎将霍云等人都是面色不善,特别是霍禹和霍云、霍山三人,更是怒目瞪着严延年,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严延年一顿,田延年心中顿时吃了一惊。
“难道说……”
意识到事情不对,大司农田延年也是暗暗拿定了注意,不管一会儿形式如何,自己一定要让严延年好看。
刘病已看着满朝文武的架势,心中也是暗暗发急,看样子一场“冲突”是不可避免了,只是严延年有些势单力薄啊。
此时刘病已又观察了一下霍光,只见霍光依旧老神在在,并没有丝毫的担心或是不安,暗道:“难道霍光没有提前得知严延年的举动?不可能啊!如今朝堂之上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霍光?”
突然,刘病已意识到霍光是已经胜券在握了,所以对于严延年的任何奏议都是漠不关心的!
“看来我要想想善后事宜了,这个严延年绝对不能死,将来可以为我所用,是一个可用之才!”
就在刘病已心中暗暗谋划对策的时候,严延年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启奏天家,臣弹劾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独霸权柄、擅自废立帝王,罔顾君臣上下礼仪!请天家降旨查办,以正朝纲、国法!”
说完之后,满朝文武为之侧目,光禄大夫丙吉和右将军、富平侯张安世大叫不好,没想到严延年竟然如此胆大,直接在朝堂上、当着大司马大将军的面进行弹劾,这个严延年简直是在找死!
中郎将赵充国则是看着严延年,眼神之中满是赞赏,不过心中却是惋惜不已,在赵充国看来今日严延年注定难逃一劫了,心中也是叹息不止。
另一边,武卫中郎将霍禹、中郎将霍云、奉车都尉霍山、度辽将军范明有、散骑都尉赵平、中郎将王汉、光禄大夫给事中张朔,以及大司农田延年纷纷站了出来,对着严延年群起而攻之,众人不断大声怒斥严延年胡言乱语,众人的声浪几乎将严延年彻底淹没起来。
不过严延年却怡然不惧,面对霍家众人的围攻,依然不断列举霍光独揽权柄、任人唯亲、排斥异己的证据,同时紧咬着霍光废黜昌邑王的事情不放,认为霍光是大汉立国以来第一大权臣!
宣室殿上争吵声越来越大,就连大殿门外的卫士都暗暗心惊,还以为大汉是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此时,刘病已面对双方的争吵并没有急于做出论断,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朝堂上的场面,只见此时的严延年大有“舌战群儒”的架势,虽然面对霍家人的围攻,却气势不减,一副要与霍家人拼命的架势。
“此人可用!”
刘病已心中暗道,抛开严延年的冲动不说,其才能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此时的争论中,严延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论点都能切中要害,说得霍家诸人火气升腾,除开声音大小之外,在论点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而且,严延年的这种气势,以及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拼尽全力、甚至是不惜性命的劲头,恰恰是刘病已所需要的。
也只有严延年这种人,才可以作为一把锋利的尖刀,任由刘病已用来劈开霍家密不透风的权柄铁幕。
就在此时,刘病已看了看霍光,只见霍光依旧面无表情,竟然与刘病已一样,饶有兴致的看着争吵中的严延年和霍家众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看来霍光已经早有准备了,今日看来严延年凶多吉少了,我得想办法了!”
刘病已心中急速运转,就在这时,霍光忽然站了出来,对着霍家众人挥了挥手,众人纷纷偃旗息鼓,停止了争吵,不过依旧怒视严延年,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
霍光看了看严延年,眼神之中满是不屑和轻蔑,而后便对刘病已拱手说道:“启奏天家,自从孝武皇帝委任臣以大事以来,臣每日都是尽心竭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只为让我大汉强盛繁荣,却不想因此被一些同僚有所误会。”
说到这里,霍光指了指严延年,说道:“比如侍御史严大人,对臣就颇有误解。不过臣并不因此而气恼,这恰恰说明臣一心为国、心中无私!虽然侍御史严大人对臣颇有意见,但臣却不同,不想与严大人过多纠缠,臣以为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好了,天家以为如何?”
霍光话音刚落,刘病已顿时傻了眼,没想到霍光竟然放过了严延年,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霍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光禄大夫丙吉和右将军、富平侯张安世也有些发愣,没想到霍光竟然放了严延年一马,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有霍家诸人此时心中不平,看着严延年火气直冒,不过众人想到昨夜霍光的吩咐,此时也没有再去争论什么。
刘病已眼见霍光面对严延年的弹劾,竟然选择了不予追究,心中也是大吃一惊,顿了顿,便说道:“侍御史严延年!大司马大将军既然不予追究了,还不赶快谢过?”
严延年听着刘病已的训斥,不禁有些哑然,随后便大声说道:“既然天家如此说,那臣也无话可说!”
说完,严延年对着刘病已拱手行礼,便转身直接离开了大殿。
刘病已见状不禁眉头紧锁,霍光却是对刘病已的反应很满意,暗道:“看来天家是害怕与我发生冲突,在极力避免,如此甚好!”
此番霍光面对严延年的弹劾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就是想要观察一下刘病已的态度。如今刘病已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绝不会与霍光为敌,由此霍光放下心里,至于严延年的弹劾则是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