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她与莺奴潜入饕餮潭时所用的丝线,正是天蚕丝,在《天枢机典》内,这种丝线可以用来牵引机簧,亦可以制乐器,还可缝制衣衫,而其中后两种制品在开元年间末代宫主的自焚大火里,已经尽数成灰,只留下未被焚毁的其余高楼内还留存若干由天蚕丝牵引的机关;丝线本身天枢宫至今尚存十梭,已经是鱼玄机所知的最后库存;至于天枢琉璃,最出名的是“圈莲池室”,据说此室四壁皆由天枢琉璃制成,通体淹没在旧宫背后的圈莲池底,人可悠坐其中,滴水不沾而观湖赏鱼,滋味无穷。这一整座琉璃小室在武后圣历年间那场“祭祀”之后随着其他一些东西一起凭空消失在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一点踪迹可寻。这些制品天枢宫都已使用了两三百年;再加上这座地宫里面也饲养了数量如此惊人的观音蛊,足以见得从天枢宫历史的第一天开始,历代宫主就一直在利用这小生物了。
再想到初代宫主虞氏就已经掌握血棠印的事实,鱼玄机脑中突然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若饕餮潭旁受意的传说属实,当时潭水中果然是血红一片的话,或许那不是百兽的鲜血,而是这种观音蛊虫——
而这其间最叫她不敢去想的,也是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如果训练此虫是天枢宫主所为,那么世上第一个观音奴——抑或称观音主——也就出自天枢宫主之手。她们为何培育出这样奇怪的人、后来又为何使得观音主流落到宫外,当年父亲为何想到将身为观音主的母亲重新接回来,这些问题,鱼玄机都无从问起,只知道三百多年后,她竟然回到这座深宫来做了它的主人!命运若真是如此安排了她,她就没有反抗的勇气了。
她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天枢宫主早在百年之前就培育了这样奇诡的小活物,生生不息,我这大唐第一的萤火虫纵是燃尽也不过八九日,恐怕我确实是胜任不了堂堂天枢宫之主罢。”
只是片刻,那段破损便为观音蛊修复如初,龟足底下的蠕虫缓缓涌回空腔内,整个玄武透雕又放出烈烈红光来。这样看来,底下的活水里真是有无穷的蠕虫,想着令人浑身发毛。
其余人都未注意到,秦棠姬已经踩着满地虫尸绕到玄武雕像的后面去了。此时她的声音从雕像后面幽幽传来——
“莺奴,你在广海之后,就游到一处狭缝中,可是这里?”
秦棠姬摸索到的地方,乃是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其宽窄仅能侧身通一人。这个宽度,或可容许秦棠姬的身材,却不知池小小还能不能进去。她还在左右比划,莺奴已经从她背后凑上来,拿萤灯稍稍照了一下,毫不犹豫便走了进去。
秦棠姬见弟子如此笃定,便也横着身子缓缓走进去,好在这条缝像是知道一行人的高矮胖瘦,宽横不多不少可以容下身材最丰润的芍药,也能容下高大些的池小小,但她们两人若是进来,或许行动会十分不便。她这样向内走了约有一丈地,还在想着,忽然一阵刺痛。
她大呼不妙,向外呼唤鱼玄机:“小宫主,这里面有古怪,先迟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