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似乎是生着气,又像是绝望得不能呼吸,被紫岫捉住以后便有意地不吭一声。她当然也害怕混乱的打闹声会引来上官武,她不想让他发现这一幕终于发生。
但这一夜他究竟在哪里呢?
紫岫抓到她之后,也短暂地停住了,好像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人就这样对彼此怒目而视;动物扭打时也会有这样突然的冷静,他们现在正如一对即将分出胜负的野兽。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瞬间,他们听到廊上传来上官武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也尤其好认,因为那总是尤其地直接且迅速,一听便知道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一定察觉了船上的异样,此时就要打开莺奴的这扇门来确认她的安全。
莺奴紧盯着紫岫的这张脸。紫岫向来是顺从上官武的,但此刻却毫不动摇,好像对那惩罚者的来临充耳不闻。她也知道紫岫的实力远高于上官武,如果他选择违抗上官武的命令,就连她也阻挡不了。
所以莺奴虽然陷在这样的困境里,却也不愿意上官武打开那扇门;她不愿意暴露紫岫和她共同的秘密,也不愿意上官武为了这个秘密而丢了性命。于是她趁着紫岫停滞的片刻工夫,十分严肃地对着他说道:“快走,快走!不然我杀了你。”
她从未对谁如此明确地说过要将其杀掉。
但紫岫对这威胁仍然视而不见。他如同一棵长在她身体上的松树一般,连根都伸进她四肢的空隙里,风暴不能将他从这里移开。莺奴为他的执着感到既恼火又害怕,咬紧了牙关要将他从身上推下去,那几乎用了杀人之力。
没有用,他好像一座钢铁所铸的雕像,本就是死的,所以对杀机也没有一点恐惧。
上官武的脚步声已经到达了莺奴的房门前。莺奴也开始流下汗来,就在他即将敲响房门的当口,奋力拥住紫岫,带着他向床铺内翻滚了数圈,使得两人的位置得以上下交换。她按住紫岫的领口,恨恨地低声告诫道:“你不要发出声音,我不想惹恼阁主。你听话。”
正说着,上官武急切的敲门声已经砸响。他大概已经知道紫岫没有好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所以径直喊了出来:“紫岫!你出来,莺奴!给我开门!”
他怎会猜错,紫岫若是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就只能在莺奴房中。更令他焦急的是,这房门竟是从内锁上的;他害怕莺奴亲自将岫带了进去,他害怕两人单独在里面真会悖乱纲常。
怎么不会怀疑呢,莺奴也不是神!她也可能会受那绝顶魅力的诱惑,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儿童,她是一个女人了。他多么害怕她成为女人,他永远也不能保护一个女人的万全,她将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他永远也不能补偿她十一岁时昆仑山前他的放手。
上官武在门外疯狂地怒吼着,紫岫像是从这暴怒中感到了一种刺激,对莺奴方才的告诫置若罔闻,始终卡在莺奴脖子上的手忽然用力,另一手将她的襦衫奋力撕掉,转身就将她扣倒。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失误,连莺奴这样的高手都不能反应过来。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愤怒便百倍地爆发,也好像是气愤于他的叛逆,她也不顾一切地朝他打去。
两人已差不多是在赤身裸体地对抗,莺奴从未经历过这么奇怪的战斗,但这气氛又与她和鲛奴的对抗如此相似,只不过此时她是真心地爱着面前的这个人,这种爱并不是男女之爱。她又从眼前的情景里照出了过去的经历,不禁泪流满面——她真的不明白此刻的经历究竟孰真孰幻。她希望这是真的,因为她希望紫岫是真的;也希望这是假的,因为她希望面前这个想要占有她的人不是真的。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上官武用剑斩门的声音已传到了她的耳畔。
她真的不想再胡闹下去,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紫岫用锦被发了疯地蒙了起来,而这一刻,上官武已经破门而入。
莺奴就这样喘着粗气坐在床上,双手扯着被子,牢牢闷着入侵者的头颅,淡蓝的晨光落在她满是汗水的胸膛上。
她抬起眼来看着面色惨白的上官武,满面都是沾湿的头发,脑袋微微颤抖。她也顾不得自己竟以如此狼狈而羞耻的模样出现在霜棠阁主的面前,此时此刻她心中唯一的祈求,就只是希望上官武和紫岫能放彼此一马。
紫岫已经安静下来了,她能感觉到。
死一般的沉默。
上官武好像也不在乎未来的教主以这样裸露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带着极其明确的目标来到这个房间,甚至可以无视莺奴。他提着剑直接走向莺奴的卧榻,沉声说道:“快出来!”
莺奴用犀利的眼神看向上官武,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会放手的。
上官武抓住了被她按在身下的那条被子;但莺奴的力气那么大,上官武轻轻的一提根本不能将被子从她身下抽掉。他恼怒地看了莺奴一眼:“莺奴!”
他走进这房间,看到他的莺奴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坐在那里,有一刻他的脑中空无一物。这任务对他来说太困难了,她的身上仿佛能放出诱引的光;而他也不过是人呵,如何才能抵御这样的魅力?
上官武伸手要将莺奴从那团被褥上拉扯下来。莺奴还是保持着那个表情,沉默而气愤地死死停留在原处,不论上官武如何胁迫都不为所动。他也变得急躁不堪,甚至拔出剑来,直对着她护着的那颗头颅——
“莺奴!你放开手,我要杀了他。”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说出“我要杀了他”这五个字来;但知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将心中的渴望暴露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