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接到旨意时都不太敢置信,杨学士自掏腰包拿了银票塞给了传达陛下口谕的公公。
“陛下这是……”捋了捋胡子犹犹豫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形容。
小城子知晓杨学士两袖清风家底也并不丰厚,将银票推了回去尴尬的笑着道:“这是好差事,好差事,按照陛下要求的办好了,以后这翰林院定然前途无量。”
以后翰林院就会变成专供给薄贵妃写话本的书局,不过这句话小城子没说出口,还是让他们晚点再知道吧,毕竟翰林院现在已经够惨了。
辛辛苦苦科举考取功名结果现在被陛下要求集体开始写话本,必须还要那种描写皇帝和贵妃的,这要是一下写不好轻轻松松就是个映射陛下的大不敬之罪。
杨学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挑灯奋笔疾书情情爱爱风花雪月,不敢想,这个画面简直了。
小城子略带怜悯的拍了拍杨老头瘦弱的肩膀将手中宣纸塞过去就离开了,留下杨学士和满院的翰林院官员面面相觑。
杨学士打开宣纸里面抄录的是陛下对话本的要求,看着上面的内容甚至羞耻的无法张口念出来,他只是一个马上要告老还乡的小老头啊。
干脆将宣纸扔给其他人传阅,他要回家问问老婆子是不是直接举家逃跑会更容易点。
一、话本里的主角必须是皇帝和贵妃身份。
二、话本里不能出现其他男人跟贵妃有接触。
三、话本里的贵妃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四、话本里的皇帝必须只钟情于贵妃一人。
五、内容不能出现误会争吵。
六、内容生动有趣有新意。
七、内容充分展现皇帝的魅力与能力。
……
不过鄢淮还是考虑到了术业有专攻问题,怕翰林院出的话本跟典籍一样平铺直叙僵硬无趣,于是特意给翰林院配备了经验丰富的指导老师。
这下礼国公世子前燕京纨绔之首齐太傅嫡女之夫以怕老婆为荣的宋平,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被陛下赏赐了。
陛下明明就是真心赏赐他的,祠堂白跪了。
穿上翰林院学士的官服宋平还有点飘,感觉跟喝多了酒一样。
谁能想到他宋平还有当官的一天呢,进的还是才子云集的翰林院一过去就跟另一个学士平级,掌管无数才子。
并且他没靠爹没靠外公没靠岳父,凭的是自己真本事被陛下赏识的,虽然是写风月话本的本事但那也是他的本事。
齐慧端庄的坐在一旁笑容勉强,她对自己的夫君了解的很,宋平根本就不适合朝堂。
现在是一时兴起可等新鲜劲没了后要怎么办,到时候就不是轻易想辞就辞的,更何况现在局势这么微妙。
宋平美滋滋的对着妆台的铜镜把官服整了又整。
看着夫君开心雀跃的样子,她到底是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心里的担忧根本压抑不住。
“穗穗,我当官了,我当官了。”宋平激动的将妻子抱起来转圈也不在意衣服会不会褶皱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你嫁了个废物纨绔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成为陛下身边的宠臣好给你扬眉吐气。”
没错,宋平的目标不是成为大官,而是成为宠臣。在他来看官职高低除了说出来好听其余的没有什么意义,只有成为宠臣才有用。
例如东厂督公万枝春,哪怕无数人恨的他咬牙切齿,这些年攒下来的关于弹劾斥责他的奏折能装满一个红木大箱,但只要得陛下宠信那人人就都要恭维讨好着他。
听到这儿齐慧才知道一向不思上进的夫君怎么会突然因为当官而如此激动,鼻头微微泛酸将脸埋入宋平怀中,“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你当官不当官,日子过得开心自在就好其余的随她们说去。”
“我会让那群长舌妇知道,穗穗未出嫁时是京中最令人向往的才女,出嫁后的夫君也会是最优秀的。”宋平停下了动作看着自己妻子认真的说道,“我不会让礼国公府在我这一代没落的,不仅现在,将来也是,那群长舌妇见了你永远都得行礼问安。”
走马上任第一天宋平就自掏腰包买空了几家书铺的话本,花费比他一个月的俸禄都多。
特地穿着官服骑马走了最远的路,面上的春风得意难以掩盖。
翰林院的官员大多都有些文人才子的清傲,现在看到宋平这样曾经臭名昭著的纨绔居然成了自己顶头上司,一个个都表情难看得很。
有脾气大的直接冷哼一声站到了远处,一副不远与之为伍的模样。
宋平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自顾自的指挥着家里带来的小厮们将他买来的话本抬进来分门别类摆放好。
杨学士向来谦逊,毕竟话本自己确实是没写过所以也就随着据说有经验的宋平来折腾了。
一间大屋被摆放的满满当当,十几个书案交错摆放在其中,宋平也分派了新官上任的第一个任务。
看话本,每个人今天必须看完至少五本。
话音落了许久却没人有动作,一片沉默中杨学士哆嗦着手带头拿了一本后挑了个书案坐了下来。
他本以为就算是话本也该是文绉绉的那种,结果翻开一看《与王爷的二婚爱情》
……
他现在告老还乡还来得及吗?
——
想到那个谋反逼宫的梦和现在应该正钻在深山老林里偷偷练兵的昌平王,薄媗就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一旁夹菜投喂的鄢淮十分不满意小贵妃就只吃了这么几口,“这就吃不进了?”
“应当还能再塞几口。”薄媗拿着筷子神情恹恹抬起头犹豫着说道:“昨夜臣妾又做噩梦了。”
看着昨夜翻来覆去根本没睡多长时间的小贵妃,鄢淮好整以暇配合道:“还是梦到昌平王带兵造反吗?”
“不止如此。”薄媗压低声音,“臣妾还梦到他在山林里偷偷练兵。”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借用做梦的理由来提醒下鄢淮了。
鄢淮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情绪夹了一筷子笋丝过去,“媗儿的梦,当真是有些意思呢。”
求生欲来带的危机感让薄媗没有再敢多说什么,而是乖巧的把注意力放回了碗里,一点点吃着鄢淮夹过来的菜。
用完早膳薄媗依旧闷闷不乐,直到打牌连赢两圈心情才逐渐好了起来。
而鄢淮却在御书房边擦拭天子剑边沉思了许久。
“大概真的是巧合吧。”扔下手中擦剑的丝绢做了个手势召唤暗卫出来。
悄无声息一个人影轻飘飘像片叶子般落了下来,不言不语恭敬的跪在地上。
“昌平王,动手干净点。”鄢淮从前不但不在意,甚至还刻意纵容这些野心勃勃的人,他很好奇到底哪方势力能最先成功推翻自己。
但现在不行了,他已经是个需要养家糊口的男人了,这天下不能再由着他随便乱搞了,真可惜。
“陛下,昌平王世子用一起处理了吗?”
“不用,优柔寡断不足为惧。”鄢淮语气淡淡似乎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屑,“总得给他们留一丝妄想才有趣。”
“是。”
——
昨夜没休息好所以午睡时间有点长,薄媗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发暗看起来到了快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正坐在床上神游时就听桃影来通报黎婉和德善公公来了。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黎婉,黎婉穿了件看起来崭新的牙白宫裙,收腰又单薄,完美的衬托出她轻婉如莲一般的气质,看起来还是那么楚楚动人。
气色倒是显得不太好,大概是因为先是失去了近身伺候鄢淮的机会然后又连管理宫务的权力也丢了所以心里难过吧,不过佳人憔悴也是美的。
黎婉向来礼数周全,哪怕就算是带人去折腾某个嫔妃时也是会先认真行礼,不给人留下一丝可以用来攻击她的话柄。
“薄贵妃入宫时间短可能有些事物不了解,让奴婢给……”
“停。”薄媗打断她的话,慵懒的倚在座位上伸手示意让人呈上了一本账册,只随意翻了两页就开口说道:“本宫向来懒得理会这些费脑子的事儿,你还是讲给德善公公吧。”
说罢又侧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德善:“既然陛下派你来协助本宫,那么相信德善公公不会欺上瞒下的吧。”
“哎呦,贵妃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啊,奴才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被点到的德善赶忙开口表忠心。
正说着话时鄢淮便从外而来,也是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薄媗也没站起来行礼,笑的眼睛弯弯说道:“陛下倒是来的巧,正好还能见一见黎婉姑姑和德善公公呢。”
话中似乎意有所指,黎婉听了眼睫微抖。
德善倒是明显的脸色难看了许多,他就说今日上午叫黎婉一起来岁华宫时她怎么就推三阻四硬生生拖到了现在,原来是等着偶遇陛下呢。
“退下吧,有事儿明天再说,下次早点来别耽误贵妃用膳。”说罢鄢淮就没有再理会黎婉二人,只是遣了小太监去传膳。
从岁华宫退出来后德善才阴阳怪气开了口:“黎婉姑姑您是个有想法的大人物与咱家这种安于平凡的小人物不一样,下次还是多穿点吧,天冷再冻病了可不一定有人心疼。”
黎婉沉默不语,并没有把德善的嘲讽当回事,在她看来德善确实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