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正是下班时间，马路上的车流穿梭不停，步行的下班族则在人行道上往家中匆匆疾行，这忙碌的景象组成了一幅昏黄的油画。
在距离电子信息城约两站路的一家中型文印店店里，两台复印打印一体机全速开动，打印好的文稿雪片似的从打印机中淌出。建联科技的一班人马正在忙碌着打印、装订明天要用的标书。
费扬和林茂二人站在门口正聊着什么。
林茂显得略微有些烦躁：“扬哥，你没在看一遍吗？会不会万一有什么错误。我觉得你再看一遍更好一些。”
费扬微笑着看着林茂说道：“好啊，简易版的样册马上装订好了，过会我再看看。林茂你太紧张了，标书的电子稿由我们不同的人审过多遍。最关键的就是价格和服务承诺以及技术指标，这些我都看过了没有问题。”
“其他的部分都是根据模板填写的，产品资料是联想厂商给的，放心吧。这是你第一次大项目，难免有些紧张，再经历这么两三次你就没什么感觉了，呵呵。”
林茂搓了搓手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恨不得再看几遍。”
费扬抬手指了指林茂的口袋说道：“抽根烟，安安神，放轻松些，越紧张越容易出纰漏。”
“扬哥，公司也不是没有打印机，让我说在公司打印多好。前些日子公司把打孔机也买了，咱们自己就能干的活为什么要来文印店折腾。你还指定要胶装标书，贵了好多啊。”
费扬静静的看着林茂，看的林茂心里有些没底。“扬哥，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没错，你说的不对。记住，细节决定成败。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折腾，而不是在办公室里自己弄。”
“简单的几份文件我们当然是在办公室里更方便。我们投的是商务标，还不算太麻烦。但是一份标书也有一百多页，正本副本加起来需要六份。再加上单独的报价一览表，需要厚厚的一摞纸。”
费扬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能保证公司的普通办公打印机不会半道出故障吗？不会没墨吗？在投标方面咱们公司基本都是新人，检查标书、盖章、封装这些就够你们忙了，再加上打印分拣，你们能保证不出错吗？”
“还有你说的胶装的事，胶装的成本自然要贵很多。但是你记着，我们做事不是一锤子买卖，公司的信誉和风格是靠时间来积累的。我们坚持把认真和细致做到最好，几年之后客户对我们会怎么看？中介招标机构对我们会怎么看？公司的信誉和气质是用钱换不来的。”
费扬对林茂坦诚相待，没有任何保留，把自己前世多年的业务管理经验倾囊相授。费扬仿佛兄长在对自己的亲兄弟般谆谆教诲，几段话说完林茂自觉听的心服口服。
时间不长，公司的商务李娜拿着一本标书样本走了出来。
“费总，您看一下样本。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按照这样正式打印装订了。”
费扬接过标书样本，仔细看了一下其中的关键部分，其余的部分大概略略看了一下。正当费扬合上标书准备同意正式制作的时候，封皮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引起了费扬的注意。
“笔记本电脑带了吗？把东鹏招标给的原始模板找出来我看一下。”费扬沉声说道。
“好的费总，您稍等。”
费扬指着标书封皮落款部分的字体说道：“这部分是谁负责的？为什么把模板的字号改了”
李娜有些心虚的讪讪说道：“费总，封皮是我弄的，我换成新的字体、字号排版会更好看一些，费总有问题吗？”
费扬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不能怪你们，你们也是第一次没经验。记住以后招标公司给的模板字体不能改，如果改了就是给自己埋了个雷。”
“不要小看这些小毛病，招标方和评委可以不找咱们麻烦。但是如果他们较真起来，咱们就得废标，这段时间就白忙活了。”
……
东鹏招标的业务大厅里挤满了人，上午在这里将要同时举办两场教体局的招标活动，一场采购学校用桌椅，另一场则是今天上午的重点“区中小学教学用电脑采购项目”。
每家参加竞标的公司少则三五人、多则六七人，各自聚在一起在研究着什么。也有少数老业务员，在每一处人群中都有脸熟之人。
这里走走那边转转，装模作样的假惺惺走上前去，表面上是热情的互相打着招呼，暗地里是在打探对方的底细，话里话外都是圈套，若是遇到实诚之人还真能套出一些底细。
业务大厅门口急匆匆走进一人，环视四周片刻后，径直向费扬公司这边走了过去。
林茂抬头见到来人松了一口气，伸出右手，起身向着来人迎去：“牛经理，你总算来了。我们这正等着你呢，今天的后半场可要你唱重头戏啊。”
“介绍一下，这边是我们公司老板，费总。”
“费总，这位是常驻咱们这里的联想电脑的区域经理，牛涛。”
此时费扬也正在打量着来人，只见来人白白净净、黑色短发，身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手提电脑包，显得精神干练。
费扬把右手伸向牛涛说道：“你好，你好，联想的牛经理是吧。虽然咱们今天首次见面，但我是久仰大名啊。”
牛涛连忙也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费扬的右手，上下晃动几下说道：“费总您好！不敢当不敢当，我是联想的区域经理牛涛，您叫我小牛好了。”
“费总，您的大名我更是如雷贯耳、皓月当空。您公司虽说才初创半年，但是在本地业内可是鼎鼎大名，零售和大客户都做的有声有色。”
“哈哈哈哈，牛经理你可真幽默，太客气了。我们哪有你说的那么出色，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到开标室里再聊。估计下半场得靠你和惠普、戴尔他们杀价，不然我们可够呛。”
费扬和牛涛简单聊了一会，便与建联科技众人共同去往开标室等候项目正式开始。
开标室内林茂签到后递交了标书，在前排找了几个空位子和其他建联员工坐了下来，费扬则拉着牛涛走到开标室后排坐下。
牛涛指着前边的几个团队说道：“费总，今天国外的三巨头都来了。那边是惠普和IMB厂家的人，这边是戴尔的区域经理。呦呵，方正的老张也来了，你看坐在墙角上的就是。”
牛涛正和费扬小声介绍着“敌军”的情况，本次项目中东鹏招标的主持人张东国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陆续进到会场中。
“喂！喂！”张东国张嘴试了试麦后说道：“首先感谢各公司的业务代表，百忙之中来参加本次招标活。本次项目将以竞争性谈判的形式进行。经现场公证员证明，现场实到投标公司五家，所递交的标书密封完整，符合竞标流程，现在由唱标人开始唱标。”
紧接着几个工作人员在紧锣密鼓的拆封标书，然后把标书中的报价部分打开，一一摆放到唱标人的桌前。林茂偷偷观察着另外几家公司的谈判代表，手中略微有些出汗。
唱标人的坐席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开始唱标：“各位代表，大家好。下面由我开始唱标，唱标过程中大家若有异议，在唱标后可以提出质询，谢谢大家。”
“一号投标人：腾龙数码，所报品牌‘IBM’，总报价八十五万。”
“二号投标人：富盛科技，所报品牌‘惠普’，总报价八十四点五万。”
……
……
“五号投标人：建联科技，投标品牌‘联想’，总报价七十九点五万。”
林茂心中暗道：“我靠够黑的，他们果然蛇鼠一窝，这项目有猫腻。前三家明显是提前串过标的，价格都在八十四五万。三家联手做套，这次项目你中，下次他中，再次我中，轮番坐庄的套路么。”
“呵，看来只有方正的比我们的价格稍微低一点啊。”费扬则坐在最后和联想的牛涛小声聊着，微笑着看着多家公司的表演。
唱标人的清脆嗓音又响了起来：“现在所有报价唱标结束，投标人如果没有异议，请在开标室外的大厅等候，本次项目将进行下一个环节，由评委专家和采购方进行闭门讨论。”
就在各路投标单位即将起身离场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投标人请稍后片刻，刚才经过评委和公众人共同研究。四号投标人探索科技所投的品牌方正电脑，标书制作不符合项目规定。”
……
“我们经过研究决定，四号投标人因为标书不符合规范，所以取消其参加本次项目的资格。”
还没等探索科技的业务人员作出反应，方正电脑厂商的销售代表老张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为什么？取消我们的参加资格总要有个理由吧。”
张登国阴沉着脸说道：“请投标人注意发言态度，你们的标书封皮字体与招标文件的要求不符，你们如果现在带着电子版文件现在就可以上台对比。”
探索科技的众人手忙脚乱的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台与投标文件进行对比，最后发现标书封皮的字体和字号确实和招标文件的电子版有些差异，只能讪讪的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