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周围温度不断下降,有趋近冰点的征兆,冷安清醒过来,他刚刚所言并没有其他意思,但现在回想,怎么越听越觉得有些混账。
暂缓一会儿,等逻辑彻底回归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诉说的过程中,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千江月,对方只是偶尔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冷安突然伸手向背后一摸,“那副鬼王图……”
“在为师这里。”
冷安松了口气,这种东西流落外界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我不明白,万鬼王消失匿迹这么久,怎么会突然……”说到这里,他沉思了一会儿,摇头:“但此事不像是万鬼王的作风,他真要是卷土重来,恐怕不会是这么小打小闹。”
千江月忽然道:“画从何处得来?”
冷安一拍手,顿悟道:“差点忘了,不管怎么样,此事和卖画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很快,便将一路听到有关千问老人的消息全部道出,“如果没猜错,最后救我的人应该也是他。我记得对方曾说他的买主出了不好的事情,我捡到这幅画的时候,恰好路边有不少官兵的尸体,还有一具骸骨,不清楚是谁。”
说着冷安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递给千江月。
“飞羽楼,姚海凤。”只看了一眼,千江月便道。
冷安有些诧异,飞羽楼名声不显,按理不该和他们有过交集才对,可看千江月的表态,竟是有印象的。
“你师弟曾经提到过此人,头戴银蛇簪,常年黑纱蒙面,有传言她最近在做私盐生意。”
“珩一?”冷安道:“难怪,二师弟的家族生意做的极广,安阳一带也有他们的分家。”
他拾起床上的冰毛巾,搭在一边。
冷安的体质本来就很好,这会儿烧已经退的差不多,准备收拾一下继续下山。
千江月却是摆了摆手。
冷安:“可两位师弟都还下落不明。”
“此事暂缓一缓,这两日我要出门一趟,观里的事先交由于你处理。”
冷安本欲打听是什么事如此着急,看千江月的表情比平日都要严肃,这趟下山自己又是出师不利,话到嘴边只是点头应是。
……
有人大病初愈,有人却活得好生逍遥快活。
一别七日,巫雀和南珩一看着面前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招摇的人,沉默许久。
他穿的并不奢华,相反,颜色单一。
依旧是一身白袍,袖口用丝线绣着上好的松柏图,线的颜色和衣服几乎是统一的,日照下才能看得出蹊跷。
刨去这些,他的手上一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折扇,用来系发的头带外面镶的是金丝,用每一个细节突显着‘富贵人家’四个大字。
南珩一家是做生意的,他虽然很久之前就拜入落灯观,不过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过不少生意经。很清楚市场的运作,一件商品最大的利益在哪里,要如何周转运营,看到林寻的第一眼,他就很快得出结论——
发的是不义之财。
巫雀不耻道:“一定是做了人口拐卖的坏事。”
字里行间带着些许愤慨,不难看出是联想到自己的遭遇。
林寻没有解释,瞄了眼巫雀后说道:“看过医师了?”
气氛有些尴尬。
南珩一几天前便找来了分家最好的医师,然而诊断后却连连摇头,称前所未闻。
林寻主动缓解僵硬的气氛,掏出一颗糖给巫雀:“可以暂缓毒性。”
巫雀:“你把我当小孩子耍?”
“解药做成什么样子全凭个人意见,”林寻道:“当然,吃不吃在你。”
想着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总不至于再用假的解药蒙人,巫雀直接将糖嚼碎了咽下去,乌黑的眼珠却是一直盯着林寻:“医师说我的身体状况不像是中毒,但诊脉结果又和常人不同。”
林寻:“你想表达什么?”
“其实你并没有给我下毒对不对”巫雀试探道。
林寻居然爽快地点头。
“那条鱼里的确没有毒,我只是在你身上做了一点点手脚而已。”
巫雀松了口气。
“不过刚刚的糖确实是掺了毒的。”
“……”
好在还有一个识大体的,没有随他们瞎胡闹,不理会已经僵硬的巫雀,南珩一问道:“这样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是劫持,总该有个理由才对,后者一直拿收徒的噱头敷衍,南珩一再会算计,在不清楚意图前,也没有办法统筹全局,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林寻:“与其考虑长远之计,不如着眼于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
至少在一点上他们达成了共识:弄清聚火阵的来头。
南珩一:“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等。”
南珩一和巫雀抬眼看他。
林寻淡淡道:“等风吹草动。”
……
所谓的等,并非是漫无章法的等。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让聚火阵重现天日,不管其背后的组织想要成什么事,都不可能完全悄无声息,它总会通过某种渠道展露出来。
南珩一很聪明,在过去的几天里,专门派人暗中调查了安阳城最近的失踪人口,巫雀则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医书,至于林寻,大多数时间实在酒肆和茶馆间晃悠,从市井混混嘴里听些最近流传的小道消息。
还清了系统的账,还有很大一部分结余,林寻日子过得很顺心,甚至生活都有了情调,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小树林里坐在树上吹树叶玩。
【系统:你之前碰到的男子,是千江月的大弟子。】
林寻点头:“我知道。”
【系统:他有具备成为界主的资质。】
林寻挑眉……连南珩一,系统都没有给出过评价,这大弟子在他看来,要略逊色一筹,莫非竟是看走了眼?
树叶簌簌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传出,侧耳听,是某个单一方向飘来。
今夜无风,显然让树木抖动的另有别因。
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波及到他这边。
林寻想了想,戴上一面金色面具。
好在此时无人,倘使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幅面具估计都会目露惊骇,这正是万鬼王活跃时期伴随他杀伐的面具。
一个身影疯了一样正在逃窜,而他身后的人不紧不慢的追赶,就像是瓮中捉鳖,没有一丝紧迫感。
很快,逃跑的人就看到前方树干上坐着一个白袍人,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鬼王!鬼王救我!”
这是一个夜鬼,林寻却没有跳下树,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很深的戾气,说明这个夜鬼曾经杀过不少人。
“迦叶一脉。”林寻轻声道。
夜鬼分为八大脉系,几天前围攻冷安的是玄阴一脉,属于低阶暴力型,而迦叶一脉和玄阴类似,不过他们要更为暴虐,智商也是出奇的高,最嚣张的时候连屠城都做过。
林寻对迦叶一脉了解的不算深,从前万鬼王喜欢单干,独来独往是常事,但能直觉感受到原身对迦叶一脉并无太大的好感。
目光越过夜鬼,林寻看向他身后的男子,冰冷的面庞,英挺的鼻梁,墨色长发飞扬,一袭蓝白道袍,俊美的过分。
林寻脑海中蓦地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千江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正如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照到地上的千万条江河,有的人风采生来便是绝世。
被追杀的夜鬼见林寻无动于衷,急忙道:“我父惨遭毒手,迦叶一脉陷入恐慌,只要鬼王出手相救,我脱身后必定马首是瞻。”
感觉到他的视线终于定格在自己身上,被追杀的夜鬼还没来得及感到喜悦,就发现万鬼王不是在盯着他,而是在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卷画,初时林寻以为是自己拍卖的五幅画作这一,细看之下却发现纸张并不一样。
那夜鬼眼珠一转:“今日要能得救,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和您分享,事关天下正道生死。”
夜鬼当然和正道扯不上关系,他这句话衍伸开来更像是在说有办法能将正道人士置之死地。
月色下,可以清楚望见金色面具遮掩下,乌黑的瞳仁中闪过戏谑的笑意。
“久闻落灯观大名,今日得见观主,实乃三生有幸。”
千江月没有回话,看着林寻的眼神已经在像看待一个将死之人。
“迦叶一脉的话向来没什么可信度,”林寻仰面欣赏了下濯濯月光:“不如做个交换,你给我一个人,我亲手把他捉了送给你做酬谢。”
千江月语气中带着轻嘲:“交换?”
“一个换一个很公平不是,”林寻笑道:“其实我觉得你那大徒弟就挺合我眼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