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有一次在工作时间被服务生叫出去的时候,他以为又是有什么人上来闹事儿了,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跟着服务员小姐姐走出去,却只看到坐在窗边的林嘉佑。
还不如是个来找麻烦的小混混呢。
岁寒最不想碰到林嘉佑这种人,心机深沉,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敞开嗓子骂几句没准儿人家就记住了,隔天就能想出各种花招整你。他不是怕林嘉佑,而是根本不想同这种人打交道。
“年师傅,过去吧,人等了你有一会儿了呢。”身后的服务生戳了他一下,年岁寒没法,只得走了过去。
岁寒走到林嘉佑所在的靠窗口的位置站定,林嘉佑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盯着窗外的景色,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下,这才斜眼瞟了岁寒一眼,这才说:“坐下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岁寒最讨厌看到林嘉佑这幅样子,搞得好像自己有多么清高似得。他在林嘉佑对面的位置坐下,一脸不爽:“你想说啥,赶紧说完,我还要回去工作。”
“你知道b市的夜晚有多冷吗?”林嘉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岁寒愣住了,呆呆地问:“什么?”
“自离开家算起,我一个人生活已经九年了。b市的冬天比夏天长,一旦夏天过去,天气就会冷的要命,每一年都会下雪,每一年的雪,厚的都能盖住街道,花草树木,楼房,一开窗,就是刺骨的寒风。我一个人躲在公寓里面,陪伴我的只有没有生命的家具电器,打开手机,找不到一个可以真心交谈的人。”
岁寒不想听他在这儿瞎文艺,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嘉佑低头,指尖缓缓摩挲茶杯杯壁,目光注视着茶杯里那一抹茶叶尖,开口:“明明都是认识十多年,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呢?”
林嘉佑抬起头,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岁寒,明明只是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他望向岁寒的眼神却远的好像隔了几百米似得,那种好像在看蝼蚁的眼神令岁寒十分不舒服。
“我想,他曾经告诉过你他高中时候就喜欢你吧?呵,我想现在的你肯定以为那是谎话,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那是真的。因为高中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留在你身上,而我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我见证了他喜欢你的过程,所以我深深地明白,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母亲死了,周围的人都把一切的罪过嫁祸给了你,包括我,尽管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我愿意相信做错事的人是你,而他也成功相信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机会来了,我开始陪伴在他身边,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他,我放弃了我的专业放弃了我最理想的职业陪在他身边十多年,可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我自己,当朋友就好,不要奢求别的什么了。”
“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只要他还没结婚,我就可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我可以不谈恋爱不结婚,只要看到他就好。可惜有一天,你出现了。”
“从你回来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了,他还是喜欢你,哪怕他被那一个个虚假的仇恨蒙蔽了这么多年,可他还是喜欢你,哪怕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他也还是喜欢你,他说他爱上你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你究竟有哪点好?我究竟哪里比你差?”
林嘉佑越说越激动,初时还平静缓和的语气,到最后已经几乎变成谩骂质问,他逐渐变高的音调迎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岁寒望着林嘉佑不复平静的面孔,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得到我的什么反应?同情吗?那我告诉你,我不单不同情你,反而觉得你很可笑。为什么你今天会以这种好像电视剧里头恶毒女配的姿态跑来这里质问我?是因为你发现你费尽心机得来的那个男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抛弃你对吧?”
林嘉佑瞪大了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你……”
岁寒很是喜欢看见林嘉佑被他气到的模样,这让他十分解气,接着他嘲讽地笑道:“你不需要用这种凶巴巴的眼神看着我,你耍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过是还几句嘴罢了,而且论气人的本事,我可是斗不过你。你也别在那儿嚷嚷为什么他喜欢我不喜欢你了,在问这个问题前你还是先瞧瞧自己吧,只有像你这样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检讨问题的失败者才会问这种问题。至于柏穆辰那种男人,也就你能当成个宝了,老子不稀罕,让给你。”
这一席话彻底将林嘉佑激怒了,他之前的好教养与隐忍彻底被抛到了脑后,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愤怒地看向坐在对面一脸嘲讽的岁寒,骂道:“你懂什么,你他妈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懂,我当然懂,”岁寒太能明白林嘉佑那种感觉了,柏穆辰夜不归宿,留他一人在客厅等到深夜的时候,他的感觉又何尝不是和林嘉佑一样呢?可他不想像林嘉佑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我。
他站起身,与林嘉佑对视:“我当然懂你,因为我知道,你他妈就是一个贱人!一个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放弃自己的贱人!我问你,是谁要你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九年,是谁要你这么多年来不谈恋爱,是谁要你放弃自己的理想的事业,难道是我吗?还是柏穆辰?不,都不是,是你自己,你自己放弃你自己,你扔掉你的尊严你的理想,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他妈就是一个贱人!”
岁寒这话在说给林嘉佑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他时刻都在警醒自己,千万不能再相信柏穆辰了,否则自己也就成为了自己口中的那个贱人。
林嘉佑单手拎住了岁寒的衣领,另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即将要砸上去的时候,他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他松开了岁寒的衣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无声地抽噎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声音里带了哭腔:“可是我爱他。”
“可是他不爱你,你永远都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放弃你自己,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没有哪个人的人生意义是为了另一个人,一个不值得的人付出全部。你头脑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明白了,”林嘉佑微微低头,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可是努力了那么久的东西,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岁寒见他这会儿还在坚持,顿时有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不是,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因为我还想再试一次,”抬起头时,林嘉佑又恢复了刚进来时那种目中无人的微笑,“我还得提醒你一句,穆辰他在调查纪泽。”
“什么?”岁寒惊到了,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人仅仅是见了一面而已,柏穆辰就会出手调查纪泽。
“你自己保重吧。”林嘉佑像是在安慰他人一般,拍了拍岁寒的肩,接着带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林嘉佑是走了,岁寒的内心却不安起来。
柏穆辰怎么会去调查纪泽?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纪泽和他打起来了吗?这也太记仇了吧?而且他不知道柏穆辰会对纪泽做什么,这才是令他最不安的。
他本想把这件事告诉纪泽,可后来又觉得这样好像反而会引起恐慌,想了想还是算了,而且即便告诉了纪泽,以纪泽现在的能力恐怕没有办法把柏穆辰怎么样。
倒不如直接去找罪恶的根源。
只是他实在不想主动联系柏穆辰,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且关于柏穆辰的联系方式,他已经全部拉黑删除了,之前柏穆辰用别的号码也给他打过电话,无一例外的被他拉黑了。
然而他自己不去找柏穆辰,柏穆辰还会来找他。
那是在林嘉佑来找他的两天之后,岁寒在自家楼下看到了柏穆辰。
依旧是当做没看到一样直接带着自行车忽略而过,柏穆辰眼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也没有叫住,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到车棚前,看着他停车,上锁,再走出来,又跟着他走到楼梯口。即将迈上楼梯的前一刻,柏穆辰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
岁寒顿了顿,没理他,柏穆辰便跑到他旁边,拦住他的去路:“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不管怎么样,你好歹看一看吧。”
岁寒冷冷地望着他,没说话。
“总要看一下吧,”柏穆辰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中的袋子,里面放着一个保温桶,他就像是献宝一样同岁寒说,“其实,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鱼汤,我想着你好像挺喜欢喝鱼汤的,就给带来了。是我自己炖的,不过因为我有段时间没下厨了,可能有点儿手生,你要尝尝吗?”
那鱼,是他昨天与身为朋友的合作公司老总一块儿去钓鱼的时候,从湖里钓上来的。看着那条周身微微泛黄的鱼被钩子钩到岸上活蹦乱跳的时候,柏穆辰想起了岁寒第一次搬到他家的时候,给他炖的那锅鱼汤。
只可惜那一晚,他没喝到那锅鱼汤。
像是为了弥补遗憾似得,柏穆辰下厨炖了锅鱼汤,接着马不停蹄地给岁寒送来了,也不奢求岁寒能让他上楼,只要他收下就已经很满足了。
岁寒的眼神落在那个袋子上,他想到的却不是第一次搬到柏穆辰家里是炖的鱼汤,而是他出车祸住院时喝的那碗。
那碗鱼汤,最后的命运是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尽管前文没有提到,不过还是想说一下林嘉佑的长相是属于中等偏清秀的那种长相,就乍一看感觉好像比较普通,再一看感觉这个男孩子看起来还蛮清秀干净的,完全看不出有那么深的心机。但真论长相好看不好看的话,他甚至没有陈溪好看(你们还记得陈溪吗)
唉本来还想着再给林嘉佑多安排点反派剧本的,这么聪明一人不当反派可惜了。后来想想,还是让他干完这一票后早点隐退吧,该把舞台交给老柏了,毕竟他才是这篇文的‘大boss’嘛
额话说两次都是鱼汤对吧?我应该没记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