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听清了他的话,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于清甚至会觉得他是在说情话。十分温和平静地，给了她一个结果。
仿若理所应当,从未对这件事想过第二个选择。
可这样的模样,反倒比他两年前用那憎恨威胁的语气跟她说话——
还要伤人。
于清立刻垂下头，用手背挡着眼,避开他的目光。她用力咽着口水,把所有的哭腔吞回肚子里：“我知道了。”
“……”
“那,”很快,于清又将手放下，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立刻转过身。觉得再多一秒，都无法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觉得自己不堪一击、狼狈至极,也罪有应得。
身后的温濯又出了声：“等一下。”
于清的动作停住。
“你晚一些再走吧。”温濯抬脚,走回位置坐下，“现在外面人多,被人看见了,我不太好解释。”
这撇清距离的话,又像是把刀，扎进了于清的胸口。她吸了吸鼻子,手垂了下去,低声应道：“好。”
温梓新身子靠在椅背上，低眸看着手机，神色懒散：“你的妆花了。”
于清立刻看向他。同时，顺着这个方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的眼泪还在掉,眼影和眼线糊成一团，鼻子和眼睛哭得红红的。
看上去就像个调色盘。
于清尴尬地垂下头。
温濯往旁边指了指：“那里的东西你都能用。”
于清本想拒绝，却又被温濯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收拾一下吧，我不太希望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从我的化妆间出去。”
她连摆出表情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顺从道：“好。”
于清扯出化妆棉，往上面倒着化妆水，而后慢慢往脸上抹着。眼泪像是流不尽那般，源源不断往下砸。
别哭了。
别哭了。
别哭了。
于清硬逼着自己，用化妆棉蹭掉泪。
“于清。”温濯突然喊她。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于清身子一僵，不敢看他，含糊地应：“嗯？”
他似是很不解：“你为什么哭？”
“……”
“我没有说过分的话，对你的态度也不算差。”温濯放下手机，语气就真的像是在求指教，“你怎么像被我迫害了一样？”
“……”
“还是说，”温濯笑道，“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安静地呆在一边，都能让你害怕成这样？”
这一瞬间，那像梦魇一样，缠了她两年的那句话，再度在耳边回荡。
——“因为我是个怪物。”
“不是！”于清猛地出声，喃喃重复，“不是的……”
温濯抬眼，淡淡地盯着她。
于清撞上了他的视线，定定地，而后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晌，她像是不受控那般，抽抽噎噎地吐出了个字：“我……”
“……”
伴随着她所有爆发的情绪。
“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化妆间在顷刻间化为沉默。
只剩下于清的呜咽声。
从见面开始，温濯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也随着这话僵住，而后慢慢地敛了起来。他的唇角平静，声音轻不可闻：“想我？”
下一刻，两人的对话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温濯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机。他接起电话，听着那头的人把话说话，他嗯了声：“知道了，这就出来。”
他放下手机，像是回过神了那般，又笑了起来：“你说你想我？”
于清没再憋着，只想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诉他。她忍着哭腔，哑声道：“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来。”
“……”
“你说，要我时时刻刻，小心着，你会回来……”因为哭久了，于清说话都格外费劲，“我就每天都在等，可你没有……”
“……”
“你没有回来……”
沉默。
过了半分钟，温濯淡声说：“说完了？”
于清没应声。
“抱歉，让你失望了。”温濯抬手，亲昵地将她的头发挽到耳后，声音却半点感情不带，“我现在可没有以前那么好骗。”
于清抬头，指甲掐进肉里。
“所以，”温濯一字一顿道，“这次就不陪你玩了。”
-
等温濯走后，于清在他的化妆间又呆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浑浑噩噩地起了身，回到自己的化妆间。
邓之姿还在里边等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立刻抬起头：“见到了吧？开心了……”
看到于清的模样时，她的声音瞬间停住：“怎么了？”
于清摇摇头，觉得自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她连哭都不想再哭，只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盼头。
“干嘛！”邓之姿立刻火了，“他耍大牌吗？你他妈委屈什么？你没比他差到哪儿去！”
“不是。”于清说，“我们回去吧。”
“你干什么？不是你前几天一直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说要见温濯吗？现在见到了怎么还这幅德行？”
于清坐到椅子上，一声不吭。
邓之姿皱眉：“你俩是什么关系？”
“以前……”于清现在实在很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她抿了抿唇，声音轻轻的，“他以前是我男朋友。”
“……”邓之姿惊了，“啊？”
“我做了件非常伤害他的事情。”于清说，“之后，他就消失了。我们一直没再见过。”
“你做了什么？”邓之姿猜测，“你出轨了？”
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于清也笑不出来：“不是。”
邓之姿叹息，表情渐渐认真起来：“所以你是想去找他，希望能让他原谅你，结果他拒绝了吗？”
安静几秒，于清轻轻地嗯了声。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邓之姿说，“如果他立刻原谅了你，那么他所受到的那些伤害，不就显得非常微不足道吗？”
“……”
“如果你是抱着，你去找他，他就会原谅你的心情去的，所以被他拒绝了很伤心很不可置信。”邓之姿说话完全不留情面，“那我还挺看不起你的。”
“不是。”于清情绪很低落，“我只是，怕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那这事儿得你自己去争取啊。”邓之姿摊手，“总不能你做错了事情，还想要别人上赶着来找你求和好吧。”
“……”于清看她，讷讷道，“那我要怎么办。”
邓之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太多了。她清了清嗓子，忙扯开话题：“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赶紧——”
于清打断了她的话：“你能给我温濯经纪人的电话吗？”
“不可能。”邓之姿瞪大眼睛，凶巴巴道，“你想干什么？”
于清用力揉了揉眼，一本正经道：“我得争取。”
“……”邓之姿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别想了死心吧，合同里明文条例写着，不能谈恋爱。你要想争取，也得过几年。”
“我没有要谈恋爱。”于清眼睛红红的，“我只是想去追求他。”
“……”邓之姿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了，“你他妈跟我说说，这两个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谈恋爱？”
“但是他现在很讨厌我，不会接受我的。”于清说，“所以我只能算是单方面喜欢，不算谈恋爱。”
邓之姿没话说了：“总之我不给。”
“但你如果不给我的话，我就直接去他公司找了，或者是找别人问——如果别人问起来我为什么要，我不太好解释。”
听到这话，邓之姿翻了个白眼：“你威胁人的能力可太厉害了。”
知道怎么拦也没用，干脆降低点风险。邓之姿把手机号发给她，叮嘱道：“我只有一句话，绝对不能被记者拍到。”
-
另一边。
温濯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找到保姆车。他打开车门坐上去，侧头，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于清会来我的化妆间？”
“怎么样？惊喜吧？”经纪人张良吉伸手锤了锤他的肩膀，“见到女神了，开心吗！激动吗！是不是觉得有我这样一个经纪人真的太幸福不过了！”
温濯皱眉，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切。”张良吉没把他这话放心上，神色很八卦，“所以是什么情况？女神跟你说什么了啊？你们做了什么！”
温濯没回答，只是低头点亮手机屏幕。
解开锁屏，桌面壁纸是不久前刚见过的人。
阳光打在少女的脸上，她迎光而笑，小虎牙半含半露，明艳而又俏皮。而后，他用指腹轻抚她的唇角，表情若有所思。
“都见到真人了。”张良吉很扫兴，“还看什么照片啊。”
没多久，温濯熄灭屏幕，闭眼休息了起来。
他的模样隐没在暗处，看不太出情绪。
也不知道见到人了，是开心亦或者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