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玉看着初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盆花儿,洋洋自得道,“这三色堇原是夏日才有的花儿,因为主子喜欢,王上便命司苑大人专门悉心培育了一些,且只能送到咱们这永安宫呢。”
初柒淡淡的点头,“的确难得。”
问玉吃了瘪,讪讪道,“那三公主稍作休息,待大夫来了奴婢再来请您。”说完不等初柒点头便掉头出去了。
芷儿有些忿忿,“小姐,不论如何,您拔山涉水而来且还是为着救二公主性命的,怎么我瞧着她们好像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无?”
初柒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她们的感激。只希望二姐的病尽快好起来。”
芷儿点点头,“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看二公主虽然在病中,却言行举止间却并非是好相与的人呢。”
初柒叹了口气,转头正视芷儿,
“好相与也罢,难缠也好,只要我们自己规行矩步,想必她也不会无故挑起事端。”
初柒说到这里仿佛甚是疲累一般,她以手支着下巴,皇室之中,哪怕是亲如姐妹,也是只有私利,没有亲情,她如今盼着二姐快些痊愈,也只是因为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罢了。
“好了,你先去收拾收拾,连日赶路我也乏了。”
因着殿中的檀香,初柒不一会儿就浅浅眠了过去,大概是诈见顾安蕊的缘故,她竟梦见了她们小时候的情形。
小小的她怯弱的跪在王后的大殿中央,不停地替自己申辩,“母后大人,初柒并未偷盗二姐的玉梳,还请母后大人明鉴…”
“住嘴!”慕容氏眉目清冷的俯视着她,“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分明是你垂涎蕊儿的白玉花卉纹梳子已久,趁着蕊儿不妨这才偷偷将其纳入囊中!”
“没有,儿臣没有…”
她惊怕的抬起头,却正好瞧见顾安蕊得意洋洋,计谋得逞的样子。
她泯了泯嘴唇,犹自辩解道,“儿臣…儿臣自进二姐寝殿便一直与二姐待在一处,何曾有机会去偷盗二姐的玉梳…”
“三妹!”顾安蕊提起裙边款款向着自己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既然喜欢这玉梳,直接与我说不就好了,我就算再是舍不得也是要忍痛割爱的,你这不言不语的就将玉梳藏在了身上,可是犯了偷盗的大忌啊!”
“我没…”
“好了,赶紧向母后认个错,待母后原谅了你,咱们才可以一起去夫子那儿习字不是吗?”
“习字?”她咬了咬嘴唇,泪珠儿在眼眶中不停的翻涌,半晌后她终于俯首,“母后,儿臣知错,以后再不会犯同样的错了…”
初柒被芷儿叫醒时,那种屈辱的感觉正在她的胸口不停的叫嚣,她饮了口茉莉花茶,这才将眸中的情绪隐了下去。
“可是大夫已经来了?”
芷儿摇了摇头,“是奴婢见小姐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梦魇,这才将您唤醒的。”
原来如此,初柒揉了揉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
初柒点头,“估计大夫也快到了的。”
正说及此处,问玉便站在门外叫了一声,“二公主,大夫到了,还请您移步。”
随着问玉行至寝殿,果然见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正在替顾安蕊悬丝诊脉,顾安蕊隐在青绿色的帷幔之内,间歇传出一两声虚弱无力的咳嗽。
“大夫,我家主子如何了?”问玉担忧的询问道。
老者缓缓收好了悬丝,这才拱手垂目道,“敢问贵人的至亲可有寻来?”
问玉侧首看了眼初柒,“已经寻来了,大夫现在便要割腕取血吗?”
老者顺着问玉的目光看向初柒,眼中透出一丝讶异,“原是个瘦弱的女娃,不知是否能承受得起每日的取血之痛呐?”
“无妨,大夫只管动手便是。”
问玉不意初柒会如此果敢,张了一半的嘴也只好合上。
“既如此,老朽便开始了。”
只见他取过一只玉白瓷的小碗,又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匕首,手起刀落间,初柒尚未觉出疼痛,手腕间便隐隐得见一丝红线,然后鲜红的血珠便越聚越大,再汇成一股血流缓缓滴到白瓷碗里。
足足接了小半碗后方才结束,初柒全程没发出半点声音,反而芷儿却是眉头紧蹙,她看着老者替初柒上了止血的药粉,又用纱布仔细的她的伤口慢慢包裹好,这才感觉心中好受些。
“这头三天是入药的关键,所以需要的血便更多些,姑娘且忍一忍,待这三日过后便是一个礼拜取一次了。”
老者说完转过身又对着问玉交代,“平日里这位姑娘的膳食便以清淡为主,且尽量多食些阿胶,人参之类补血的食材,这对娘娘的康复也有一定的作用。”
问玉应了是,并将大夫请到偏殿之后,这才回来伺候顾安蕊用起药来。
看着眼前又黑又粘稠的汤药,顾安蕊不禁蹙起她细长的柳叶眉,“虽然瞧不见,但一想到里面混着人血,且还是初柒那丫头的,本宫便忍不住要作呕!”
问玉舀了一匙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顾安蕊口前,“主子别去想这个,只记住喝了这药能让您快些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顾安蕊就着问玉的手喝了两口,口中立即弥漫出浓浓的苦涩以及铁腥味。
“呕…”
她忍不住干呕出声,身体蜷缩的也更加厉害,问玉忙伸手替她抚背,“主子,可万万莫要吐出来呀。您且忍一忍,不然等王上微服回宫需要唤您伺候时,您若还是病恹恹的那可就真不好了。”
这话一听,哪怕顾安蕊再抗拒,此时也不禁慢慢缓了过来,她看了眼碗里的黑汁,一把夺了过来就往嘴里倒去,竟也喝的一滴不剩。
“要不是为了王上,就凭那低贱丫头的血也配入我喉中!”顾安蕊一边擦拭着嘴边的药汁一边厌恶的说道。
“主子说的是,但现如今咱们还指着她的血呢,所以您要有什么不痛快只对着奴婢说一说便也罢了。”
顾安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方才你从我寝殿出去时,她可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问玉摇了摇头,“奴婢特意等了一炷香后才出去,出去时三公主正气定神闲的打量着殿中的陈设,倒是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呢!”
“哼…”顾安蕊嘴角迸出一抹嘲讽的笑,“看来时隔多年她的脾性倒还跟小时候一样,温顺且懦弱!”
问玉不置可否,顾安蕊又问道,“给她安排的厢房她可还满意?”
问玉莞尔一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主子如此看得起她,里面的摆件器具一应是她从未见过的稀罕宝贝儿,奴婢瞧她心里边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胡说!”顾安蕊嗔道,眉目里却尽是得意,“从前她还在南安国王宫里时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那区区几年的时间算的了什么,再说了,哪怕她从未出过南安国王宫,那所见的,所用的又有哪一样能比主子您用着的还要精致呢!”
顾安蕊这才满意,她咳嗽着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哪怕我只是嫁作妃子,那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问玉迎合着应了几声,待顾安蕊彻底睡熟之后方才捧着药碗退了出去。
这边厢房里,芷儿一个闪身便轻盈的入了门内,她拿出袖中白布包着的东西,“小姐,您要的东西奴婢弄到了。”
初柒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医书,“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芷儿摇头,“我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才去的,这个时候,恐怕丫头婆婆们都去用饭了。”
“那就好。”初柒走过来将白布展开,又以手捻起一抹碎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小姐,您既然想知道二公主服的何药直接问那大夫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偷偷取这熬过的药渣来看?”
初柒凝眉不答,又在白布中捻起一些仔细查看,“山慈姑,白花蛇舌草,紫花地丁…”
“小姐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初柒皱着眉头将手擦干净,“我是说这药怎么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还有几味更是罕见,皆是民间用以解奇毒的草药。”
芷儿不禁纳闷,“奇毒?若如此,难不成二公主这病乃是中毒所致?”
初柒摇头,“不管是父王还是二姐,都未曾说是中毒的缘故,只说是患了怪病。”
“那可就怪了…”芷儿凝眉想了想,“又或者是事关重大,王上及二公主不愿同我们讲实话?”
“也不应该的。”初柒道,“我听二姐说话的语气仿佛真当这是自然生起的怪病而已。只是,如果是中毒,又是中的什么毒呢?”
“小姐若想知道何不直接替二公主把把脉呢,这样不是很快就能知晓了?”
“不必了。”初柒扬了扬脸,示意芷儿将桌上的东西收走,“她未必肯让我替她瞧,说不定还会怀疑我的动机不良,再说了,我会医术的事大约她还不知道,你也别在外人面前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