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寓和叶胜男对视一眼，见浮夸的店家难得流露出真情实感，没有之前那么逼视他。
“二位，你们有没有想要的？说来听听，我好给你们推荐。”老板热情地问。
宋寓透露一点儿：“你们这里有没有从其他地方的老宅子？”
店家一愣，反问：“你要买其他地方的？倒也不是没有，大部分都是来买当地的房子的。”
“我们要买的不是当地的，但是据可靠消息，应该是流落到冬阳了。”宋寓认真地解释。
店家将手中的扇子猛地打开，一脸自豪地说：“只要你们钱到位，我们什么老宅子都可以帮你们搞到手。”
宋寓和叶胜男不动声色，让店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再次开口替自己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
“也是徽派建筑，匾额有不及汪伦送我情……”宋寓说。
店家颇为失望的样子：“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不及汪伦送我情啊，二十四孝啊，这种雕刻的可多着呢。”
宋寓惊讶地睁大眼睛：“啊？很多？”
“是呀，你看那里。”说着，店家就带着两人到厂里的坝子中，正好有工人在搭建老房子，“你看，那横梁上是不是雕刻着不及汪伦送我情？这都是最时兴的雕花，挺多的，并不难找。还有二十四孝什么的……”
宋寓和叶胜男在心里打鼓，那要怎么确定是不是从德清遗失的古建筑？
叶胜男随口问：“为什么要把这些搭起来？”
“担心货不对板嘛，有些老板要先验收一下，搭起来确定是他们想要的，再拆了买走，给运过去。”老板说到自己的功业，颇为自豪，“我们这里不仅能卖老宅子，还能修缮的。木雕坏了啊补补齐，配件少了也给配好。因为以前的房子普遍比较矮，我们还能出设计图纸，给楼层加高。二位老板，如果你们也需要这方面的业务，也可以联系我呀！”
叶胜男和宋寓听完，顿时将店家看得透透的。从前他还几分收藏爱好者的情怀，如今也只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好。”叶胜男皮笑肉不笑地说。
“二位老板，有没有看中的？”店家再次追问。
宋寓问：“你这里有没有房子的来历？”
店家突然就被问得瞠目结舌，答不上来：“就是冬阳黎村呗。”
“全都是吗？”叶胜男追问。
店家摇着扇子，掩饰内心的窘迫和尴尬：“这也不能完全记清楚了。早年间卖的人多，又便宜，去其他地方也收购。反正有些几经转手，只能知道大概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具体的也闹不清楚了。但这谁在乎啊，就想要个明清的老宅子而已。”
宋寓不说话。
叶胜男也不说话。
顿时，三人间陷入沉默。
是叶胜男率先打破沉默的，她笑着道：“我们想要湖州那边来的老宅，如果你这边有消息，给我打电话。”说着，掏出一张名片。
叶胜男的名片很简单，只有一个“叶，176xxx，手机号码”，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
但店家还是被叶胜男通身霸总的气派震慑住，并不怀疑她是一个有钱有能力的人，当下就双手手下，热情地说：“好好，有消息我就招呼你。”
叶胜男和宋寓又在厂里转悠一圈，同时用手机打车。
可能附近有景区，加钱之后还真有司机接单，只是动作稍微慢点儿。
两人走出厂区后，叶胜男问：“咱们要举报吗？”
宋寓摇摇头：“举报估计也没什么作用。而且，老板也说了，他收购这些古民居时，政府还没有出台政策。一方面，他也算是保护了这些老宅子吧。”
叶胜男挑眉一笑：“算是吧。”
宋寓却又悲伤的感慨，“不过，历史信息全部都意识，古建筑原本的价值就所剩不多，就算留下来，也不过是一个明清古建筑的空壳子而已。”
叶胜男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悲伤，这可能是热爱古建筑人，和历史的共情。
她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但她能够感受宋寓的感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咱们尽可能做能做的事情。”
“嗯。”
在厂里看过老宅子后，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加上确认信息还不够明确，收获不大。
因为宋知章已经在冬阳安排和政府保护部门的饭局，因此，两人当天晚上准备返程。
在开车回冬阳的路上，叶胜男忽然想起什么，问宋寓：“你说，现在政府应该管的也挺严，他们是怎么把古民居运出去的？”
徽派建筑大多都是木料所建筑，又是榫卯结构，拆卸后就能运输。
既然整栋房子不行，那就当做零件呗。
“估计会说是木料出口之类的。”宋寓解释，“很多都不过是换一张皮。”
叶胜男点点头，觉得多半就是如此。
***
傍晚，朱昔臣下班后开车到莫干山，直接到品评店里。
小姑娘已经下班，林书书特意在店里等着他。
“书书。”朱昔臣站在门口，轻声喊。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林书书抬起头和他对视时，脑海里冒出这句话。
往往文学作品里，都会用来形容情侣之间的想念，但此时林书书觉得，朱昔臣好陌生。
明明才几天没有看到，却陌生的好像好几年没有见过一样。
林书书紧张地垂下眼帘，生怕他看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朱昔臣就是来分手的。
“嗯。”林书书应一声，随后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包，朝外走，“那走吧。”她关店铺的卷帘门时，目光都躲避这朱昔臣。
此时回忆起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朱昔臣到底是为什么而吵架。
是因为他在家里抽烟吗？好像不是。是因为他没有立马哄自己开心吗？好像也不是。
具体是为什么，她竟然已经想不起来。
两人并排着走在黄昏的老街上，梧桐树早已长得枝繁叶茂，散发着浓郁的草木香。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让彼此变得格外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朱昔臣才主动说：“吃点什么？”
“都可以。”林书书答。
朱昔臣说：“那就随便吃点吧。”
“好。”
两人走到以前常吃的农家小炒店里，坐下后，朱昔臣点的都是从前林书书爱吃的。
面对面对着就不得不抬头望向对方，林书书眼神躲避，等着朱昔臣给自己宣判死刑。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在感情里竟然如此卑微。
“书书。”朱昔臣说话时，窗外的一片梧桐树叶落下来，在空中飘摇翻滚，随风起舞，然后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林书书被叶子吸引住目光，出神的盯着。
“嗯。”林书书应了一声。
忽然，天空下起雨来，暮色顿时低沉，好似河道内的渔网一般坠落下去。
这不好的天气，更加预示这他们感情悲伤的结局。
林书书觉得这一切也太狗血了吧，就算是分手，也不要这种老旧桥段，是为了让她淋雨落泪回家时，让泪水藏在雨水中，不被人发现吗？
她才不会这么不争气。
可光是想自己要和朱昔臣分开，她的眼眶竟然就忍不住湿润了。
林书书抬起眼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水雾缭绕，顿时就可怜巴巴的起来。
“朱昔臣，我们能不能不分手？”她终于还是不争气，将这句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