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稳婆抱歉地笑了笑，“便是如此，我才不说的。或许，你们再去寻一寻高明的大夫，尽量保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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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州的气候明显地有南方湿润的特征，街道上大部分是木制小楼的建筑，有些人家门前就有河流穿过。
家家比邻而居，一家说话，左右邻居都能听见，听在耳中的皆是软语温言，怪不得人都说南方人温柔。
水乡中长大的人，似乎性子中也沾染了些水的绵柔。
游蕊和宿岩穿过软语的小巷，在一家挂着杏花旗招的酒铺买了一壶杏花酒。
一阵阵的铃声从街巷的尾部传来，游蕊似乎还听到了唱念的嗡嗡声。
“这是做法事的？”游蕊问道，“我们去看看。”
宿岩对她的好奇一直都是持纵容的态度，牵着她的手便走向最末尾那户人家。
窄小的南方小院内，一个脸上涂着艳丽色彩，手里拿着跟羽毛旌旗的女巫，正在左右摇晃着做法事。
“可能这家有人生了重病，”宿岩根据以前见到过的猜测，“这时候不能有外人靠近，我们不要进去了。”
正说着，隔壁一户人家打开门，低着声音招呼他们，“快走开，不要冲撞了。”
宿岩向这人点点头，看了游蕊一眼。
游蕊好笑道：“走吧。”
不过游蕊还是好奇，闽州人生病了，还请巫婆吗？依照荣国现在的文明发展，应该不会有人办这样的事。
宿岩对她说道：“如果生了人力无法医治的重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请个神，有时候可能会有效验。”
擦肩而过的一个妇人听见这话，停下脚步，向他们两个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家有人得了不治之症要找驱逐霉神的巫婆吗？”
游蕊看了宿岩一眼，向那妇人说道：“大嫂可有什么好的推荐？”
“那你们还真是找对人了。”妇人说着，警惕地往前后看了看，“知道清明教吗。我们的祖师曾经跟天上的老君论过道，得到一本大道经。”
游蕊又不自觉和宿岩对视一眼：今天的运气真不错，总是遇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事。
“仔细说说，”宿岩说道。
妇人看这两人穿得不错，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少奶奶，只有更加上心的，指了指前面的一个院子：“我家就是前面那户，要不要去坐坐？”
如果只有游蕊一个人，游蕊是不会跟她走的，但现在不是有宿岩吗？她正好前面在宁州的时候听宿岩提过两个教，其中一个是相互指责把教内重要人物都指出来的青天教，还有一个就是在更南边活动，更着重发展穷苦人作为教众的清明教。
如今有机会去探探，自然要去的。
“请带路吧，”游蕊说道。
妇人家的小院子很窄小，除了一个小孙儿家里并没有多余的人，妇人回来，先去给屋子里的小孙儿换了个沙盆。
然后夫人洗了洗手，端两杯茶出来，放到院子里的桌子上。
桌子也小小的，颇具南方人一切都小巧精致的特点。
“大嫂，不知道你家的孩子是什么情况？”游蕊问道。
妇人笑了笑，“就是撞了霉神，一年前的时候，他出去玩的时候，从城外那个寺塔上摔下来，当时也没怎么，第二天就下不来地了。”
游蕊问道：“多大的孩子啊？他父母呢？”
“他爹出外跑生意，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谁知道怎么着了。”妇人叹口气，“他娘开春的时候病了一场，医馆的人说是什么虫病。还没怎么呢，她整天害怕，竟是不过大半年就去了。”
不过很快她神情一转，露出些喜色，“马上就要好了，我们家请了个万通神来，眼见着我孙儿都好许多。”
游蕊好奇道：“真有那么神吗？”
“真的，”妇人肯定说道，她看着游蕊，“我看夫人衣着绫罗，家境定然是不错，没有那什么过不了的难关。你们是不是想求子啊？”
游蕊笑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又不像是生病的，还想找神婆，看你们的年纪，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求子了。”妇人分析说道。
宿岩挑了挑眉，手指在游蕊手背上点了下，示意她继续问。
“那你请来这个神，你孙儿的情况真得有好转吗？”游蕊问。
“真的，”妇人点头，“以前，孩子是大便都没有感觉的，现在大便之前都能知道。”
听她的描述，那孩子应该是哪里有瘀血，压迫到了神经，如果只是信个神，肯定不可能有明显的改进。
必然是清明教有大夫，给他家孩子用针了。
“我能去看看你家的孩子吗？”游蕊问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孩子整日在屋里躺着，气味不太好问，”妇人说道，再次强调，“真得有效果的，不信你们也请个神试试。”
“我们先看看。”宿岩说道。
一直都是游蕊跟妇人说话，妇人也觉得这家的男人不像是好惹的，此时一听这声音，更觉得不像是个普通人。
当下不敢再多说什么，起身领着他们走向那个东侧的小屋子里。
屋子太小，宿岩便没有走进去，在门口停下来，他身形高大，一站在那儿就把天光都遮住了大半。
游蕊看到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八九岁左右的样子，可能是长久待在室内，眼神有些呆滞。
“大嫂，你有带他去看过大夫吗？”
“看了，”妇人心疼地在床边坐下，抚着小男孩的脑袋，“也针灸过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管用。”
“我就快好了，”小男孩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坚定。
那是一种处于绝境的时候，对神秘位置力量的坚信。
游蕊看了看这间房屋的环境，挺干净的，可见妇人对孙儿的照顾很精心，但是再精心，一个吃喝拉撒都进行的房间，总归是会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这根本不是养病的地方。
游蕊也没有提出给小男孩把脉，他这种情况，把脉根本没有什么用。
“我听说过一种椅子，可以装个轮子行走，大嫂你找工匠打一个，经常推他出去走走。”
妇人眼神一亮，笑道：“夫人，你这个办法好。孩子这样子，有一多半是在屋里闷的了。”
游蕊对小男孩笑道：“我还知道一个神医，这两天就荐他来给你瞧瞧如何？”
小男孩却没有多么激动，“我很快就会好了，奶奶请来的万通神在庇佑着我。”
游蕊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多一个痊愈的机会，不好吗？”
小男孩说道：“你是个好人，夫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除奶奶以外的人了，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看大夫。”
“不客气，”游蕊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没再多说什么。
再次回到院子里，竟然有种这个小院也很宽敞的感觉。
“夫人，这就是我请的万通神，”妇人到堂屋里搬出来一个神座，请游蕊看过，就又万分郑重地抱回去，放好了才出来，关切地问道：“你们可也要请一个？”
游蕊抬头看宿岩，宿岩点点头。
“请这样一个神，都需要做什么？”游蕊问道。
妇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热情道：“其实不用准备什么的，关键是心诚。当然了，神像要有的。你们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我这就带你们去街上请一个。”
“距离远吗？”
“不远，”妇人笑道，“就在出了巷子的那条大街上。”
说着便去关门，对里面的孩子道：“奶奶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小男孩也不闹，乖巧地点点头。
游蕊和宿岩先出来，那妇人很快就出来关大门，说道：“很灵的，你们请了就知道了。”
“要钱吗？”宿岩问道。
妇人有些怵这个人，其实拉他们去信万通神，她心里是有些打鼓的，但是想到每拉一个人，能得到二十斤的庇护米，就什么也不管了。
她笑道：“不要钱不要钱，万通神是保佑咱的。”
大街上的铺子在十字口往北走的第五家，是一个打铁的铺子，火盆就生在门外，有个肌肉虬结的汉子在外面挥舞着铁锤。
“老平婶子，”汉子打着招呼，看了看后面的男女，问道：“这是什么人？要买铁锅的？”
虽然知道这些什么教要造反必定会有自己生产武器的地方，但看到他们有个明目张胆的铁铺据点，宿岩的脸色还是沉了沉。
老平婶子热情道：“这个妹子想要求子，正好遇到我，我就给他们介绍了万通神。”
汉子的目光警惕地在他们身上打量几分钟，说道：“看二位不像是请不起大夫的人家，怎么先想着信神了？”
没用游蕊解释，妇人已经说了，“他们怎么可能不找大夫？可是这种事，大夫灵验的就不多。”
游蕊点点头。
汉子还想问，宿岩不耐烦道：“请个万通神这么麻烦吗？那我们不请了。”
说着牵着游蕊的手就要走。
妇人瞪了汉子一眼，赶紧叫住他们，然后很快的，汉子就带他们来到铁铺后面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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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蕊和宿岩抱着个万通神回到驿站的时候，刚刚过午，一见他们回来，下人就过来请示用不用传膳。
游蕊早就饿了，而且特别想吃猪蹄麻辣鸭翅那些卤味的东西，虽然可能比较麻烦，她还是任性地点了菜。
宿岩又吩咐了两个菜，让先送过来。
午饭之后，宿岩让赤阳卫把刘知府以及负责巡卫的武官来说话，问的就是清明教以及万通神在闽州府的发展情况。
游蕊要的卤味，这个时候才好，她便一边吃一边想，怎么能把医院在下面这些州府里建立起来。
其实对于有钱的人家来说，看病就医十分方便，传个话，就有大夫上门服务，但是穷人的话，却很困难。
一个鸭翅还没啃完，外面进来个小丫鬟，说道：“王妃娘娘，奚老爷子有事要找您。”
奚老爷子这次也是住的驿站，但是和太医、刘丰那些王府中的老人在一起居住的，府城这边的人都不太了解他的身份。
不过所有人能看得出来，王爷王妃很尊重这位老人家。
因此他一有事要找游蕊，丫鬟立刻进来通报了。
游蕊放下鸭翅，擦了擦手，跟着丫鬟到外面，奚老爷子已经进来了，正在客厅里吃茶。
“外公，有什么事吗？”游蕊问道。
奚老爷子点点头，“是祝家一个媳妇，胎儿补得过大，生不下来，我记得你带着刀具和消炎药，借给我用一用。”
游蕊便吩咐丫鬟去把他们房间外面镂空架子上的一个木箱子取出来，她这个工具箱虽然不是密封性特别好的不锈钢医用箱，却是金丝楠木的，防蛀、防腐的效果特别好。
这个箱子的特征很明显，丫鬟很快就提着箱子回来了，游蕊交给老爷子，说道：“不如我和外公一起去吧。”
“你现在的情况，最好不要见血光，”奚老爷子说道，“祝家那小子说了，只要他媳妇能安全，不介意是男大夫操刀。”
游蕊想到上午才见到的那个特别豁达的老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不防也过去，外公主刀，万一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女子，也好处理。”
“至于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娇气呢。”游蕊一听外公那不要见血光的话，就知道老人家是看出来她的身体状况了。
老爷子的医术她是拍马不及的，虽然外公不专精妇科，看出来她有孕与否，应该也只是小菜一碟。
奚老爷子见她不忌讳这些，笑道：“也行，一起去吧。”
走到门口了，又转身提醒：“记得跟岩儿说一声，免得他待会儿找不到你着急。”
游蕊觉得，老爷子这是故意打趣他们平日撒狗粮的行为。
不过她还是到正堂，跟宿岩说一声。
见王妃进来，正在回话的刘知渊停下话头，低头端起茶杯专心喝茶，但王爷王妃说的什么，这坐在下首的几个人都能听清楚。
一时间，个个心里都在想，京城那边只说王爷王妃感情好，说得也太笼统了。
王妃要去接生，王爷什么都不说，只叮嘱王妃注意些，还说一会儿忙完了去接王妃。
这是一般的感情好能概括的？
“继续”，游蕊离开后，宿岩对下面的人道。
“清明教发展了不少贫苦人，基本上都是生活特别艰难的，而这一部分人又是尤其信奉万通神维护清明教。要处理这个教派，需得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