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机,舞草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出这通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来自爸爸最长久的情人。
舞草一度以为,这个阿姨会成为自己的妈妈,可惜阿姨还有她自己的家庭。
五年前,爸爸因为打架进了局子,哥哥正在参加一项竞赛,是这个阿姨过来通知了她,并留下了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
字条后来被哥哥丢进了垃圾桶,他不知道,自己悄悄记下了这个号码。
她一次没有打过,爸爸的情人这个身份实在太尴尬,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可是,哥哥已经连续晚上外出了好多天,上次还有武馆的人找到家里来。
她很担心,她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相信,如果她执意问哥哥,哥哥就会把事情告诉她。
可她同样知道,这是对哥哥的一种伤害。
哥哥想要处理好了再告诉她。
犹豫再三,她闭上眼睛,手往下一按。
嘟嘟的等待声响起,她的心跳加剧。
“喂?”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才打通,对面的女声很疲惫。
舞草这才想到,现在是凌晨。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真的对不起。”她连连道歉。
“你是?”女声清醒了些。
“我是秋舞草。”
女声停顿了一会儿,带着尴尬的声音响起:“是你啊,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哥哥说他已经解决了欠款。”
欠款?什么欠款?
舞草想问,但她忍住了,这件事一定与爸爸有关。
“您最近见过我爸爸吗?”她说。
这次的停顿更加漫长。
“他没告诉你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很轻,几乎和叹息一般。
“我没有问。”舞草为哥哥解释,尽管对方没有责备秋笙的语气。
“我在水龙有一套房子,你和哥哥不如过去和我一起生活?不过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待在龙宫。”
已经不需要说明,尽管过程还在雾里,但舞草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泪水一下子充满了她的眼眶,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她想躺下来,躺在爸爸给她漆成粉色的床上。
“谢谢。”她努力的道了谢,把手机放好。
手机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声响。她的手在颤抖。
躺在床上,她的大脑的一片空白。
她什么也没有想,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过了十几秒,那亮光也熄灭了,她躺在黑暗中。
当她翻了个身,脸颊贴上枕头,湿润的触感传来,她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哭。
哥哥说,爸爸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她不这么觉得。
爸爸很少在家,经常答应了她的事情又放她鸽子,但她只有这么一个爸爸。
她感觉她过得很舒适,很幸福,这份幸福一部分是哥哥带给她的,还有一部分是爸爸带给她的。
泪水淌得更快了,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脏东西,火辣辣的疼,她坐起身,用手去揉。
她靠在墙角,背上的触感让她轻松了一些,就像她靠在爸爸和哥哥的怀里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两道咔嚓声,那是家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哥哥回来了。
她抹掉眼泪,她要扭开门,要扑到哥哥的怀里去。
她得找一个理由,不能让哥哥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爸爸的事。
她想,就说做了一个噩梦,她可以撒娇,像小时候一样和哥哥一起睡。
脚踩在地板上,有些凉,她不愿浪费时间去找拖鞋,她向房门迈开步子,她的手按上了门把手。
只要按下它,她就能见到哥哥。
她缩回了手。
回到床边,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调成前置摄像头。
她不能出去了。
她的眼眶通红,这个无法掩饰。哥哥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轻轻放下手机,她躺在床上。
与刚刚的空白不同,纷乱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中纠缠,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她不能再哭了,早上还要和哥哥一起吃早餐,她要早点睡觉,消去眼眶的红肿。
……
秋笙立在舞草门外。
他已经回来了一段时间,舞草没有听到第一次关门声,他听到了女孩抽泣的声音。
他于是第二次打开门,用力关上。
他以为女孩会出来,找个理由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女孩的脚步声在门后停下,又回去了。
他不得不胡思乱想,舞草是不是知道了是他害了父亲,她是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
秋笙知道这不可能。
首先,舞草不是这样的孩子。
其次,除了东山武馆的几个人,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他感到烦躁,计划顺利带来的快感消失无踪。
他想到那个女人,那个罪魁祸首,他想把那个女人从墓里挖出来,用拳头狠狠的打她的脸。
伊清浅碰了碰秋笙的肩膀,她感觉到秋笙的状态很不对劲。
当秋笙转过头,她吓了一跳。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她见过各种眼神中的怒火,她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有的怒火暴躁,只要一点点小的冲突,火焰就会烧到无关者的身上,然后消散开来。
有的怒火怯弱,这种火只会烧到自己,甚至会自行熄灭。
而秋笙眼中的怒火,是克制的火焰。
这种火会潜伏起来,伺机烧到它该烧的人身上,烧得熊熊,烧得灼灼,让对方感受到最深刻的痛苦。
秋笙开门走了出去,伊清浅跟上。
她不知道秋笙要去哪里,他们走了两条街,迎面过来了一个青年男人。
走到青年男人身后的时候,秋笙提起拳头,狠狠地打在男人的后脑。
男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他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插进了口袋。
伊清浅立即使用能力,男人的影子动起来,影子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秋笙一脚踢在男人的两腿间,男人顿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把他翻过来,膝盖压在他的腰上,猛击他的脸。
男人被打懵了,他的鼻梁骨折了,牙齿断了,血从鼻孔里、嘴里淌出来。
秋笙每一次挥拳,都会溅出一滩血。
伊清浅感觉到了恐惧。
秋笙的脸上不显狰狞,他的表情比以往所有时候都冷静,但他的行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暴烈。
男人彻底晕过去了。
又打了几拳,秋笙站起身。
他呼吸急促,这场拳击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忍住心中的战栗,伊清浅走上前。
她拉起秋笙的手,两只手血淋淋的,不是地上男人的血,而是秋笙自己的血。
秋笙挥拳的动作太粗糙,伤到了自己。
她拿出常备的纸巾和药,帮秋笙擦干净手,喷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