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冒着细汗,不知是因为接下来的事,还是真的说话太用力,接过递到嘴边的水喝了一口,顾明澜又迫不及待地往下说,那种急切就像是这次说不出来,以后没机会说了似的。
可能因为激动,声音仍然底,她语速却突然快了很多:“我学过汽车,是罗饕教的,但是年龄不够,没有驾照。那天是我自己开的车。我被罗妈妈叫去训话后,出门就看见有辆车,竟然还没锁,车钥匙也在。我就坐了上去。我只是想快点离开了,我觉得打车太慢。在楼下多站一会儿,等出租车,我都等不及,我要快点离开罗家,越远越好。我就带着那种迫切心情,开着车走了。没多久车就撞了。我去了医院。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孩子不太正常了,胎心很急。要救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马上手术。是我求着医生动手术的。我觉得我以后都不会见罗饕了,可是如果有个罗饕的孩子陪着我,我这辈子就不那么孤单。只是我麻药之后,醒来再也没见过我的孩子。我醒来也不在京城了,是在一个小县城的小医院,关键是我一直高烧不退。我在医院住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一直咳嗽,一直退不了烧。因为我一直在发烧,烧半了个月,可能脑子烧坏了,就是到后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一张温暖的面孔出现,我才得救。这张面孔就是顾源。顾源把我带到了机场。其实我的伤口一直没愈合。顾源说是通过这个小医院的一个医生,在行业内杂志上发了一个标题为《为什么就一直低烧不退》的求助文章。而且是她学习的时候看到的。他说我命大。烧那么久还没烧死。最后把伤口打开一看,里面还有棉球。那就取出来重新缝合,腐烂的伤口都剪掉了,重新缝。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不再发烧了;但是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顾源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最好什么都不要想起来,她的猜测是如果我想起来,也是不开心的事太多,会影响整个人生。于是我也并不希望自己想起以前的事。上户口关于我的年龄,顾源说干瘦异常,看起来十五岁左右就写了十五岁。比罗月的实际年龄小两岁。那时我说不出话,是因为嗓子烧时间长,也坏了。而且忘记一切的人,对这个世界是一种无形的恐惧的,所以说了几次发现说不出话来,就干脆不说话了。时间长了,我自己也以为自己不能说话了。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能说话了?也有可能这么多年,我早就能说话。我已经习惯写字,不想说话,不愿意说。那天和晓轩通话。我可能太着急,说话的欲望太强烈,就逼出来了。罗饕的妈妈现在也挺厉害。我不想面对罗饕,也就害怕我会经常想起他妈妈来。我现在一想到罗饕有那样的妈妈。是他的福气,却是我的灾难。
我有时候会梦见她,现在想着那不是梦。那就是我开车出门的那天,他妈妈对我说的话,声景就是那样。可能我失忆后脑子里还有某些片段变成梦在我脑海里出现。其实不是。是现实重现。当年罗饕对我好,我太小,他也情窦初开。他是真心的,可是他对这份真心没有能力维护。就是现在,他想维护我。以他的能力,和他母亲对抗,也是两败俱伤。伤到最后的,就是罗笙吃亏,我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你还记得晓轩的婚礼上,那些人在我们背后的议论吗?是罗家的媳妇都不长命。姐姐,我突然有点信了,晓轩这么好的人,竟然遇到那样的疫灾。”
既然话说成这样,顾颜如也不打算劝解顾明澜和罗饕继续生活下去。
到底以后要怎么样,顾颜如也没有什么具体办法。她只是按她的本意,从沙发上站起来,离顾明澜近点;然后慢慢把顾明澜拉入怀里抱着。她和顾明澜没有血缘关系。可顾明澜真的是她拼命也要呵护的人。
她后悔自己轻信这个世上有奇迹——爱情会跨越“门不当户不对”这千年不变的、人类有史以来就存在的陈规陋习。
因为她的轻信,竟然把顾明澜托付给罗饕。
她一度以为顾明澜找到了强大的靠山。没想到这强大的靠山,有那么强的反噬力。强大到能操纵别人的人生,反噬时又是那么无情无义。
这只是听说,顾颜如就觉得不可原谅。那么经历了这些事情的顾明澜又是多么痛苦,难已取舍,去留无策。
走到院里,顾颜如给侯爵打了个电话,说:“我今晚不回家了,就在明澜居陪陪明澜。”
她上给侯爵先说一声,要不侯爵本来就下班晚,半夜回家看不见她时会到处找她的。
侯爵基本不会对顾颜如的决定持反对意见,只是说:“好的,我知道了,这段时候大家都各种不顺各种堵心的,你们要注意身体早休息。”
“嗯,你也是。”顾颜如觉得侯爵真得是越来越懂事了。
这天晚上,姐妹俩睡得很早。
两人是在顾颜如的床上睡的。
可能是说话太多,累了,顾明澜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顾颜如接到了罗饕的电话。
罗饕有些焦虑:“从昨天晚上开始,明澜电话关机,坐机占线,可能没扣好。昨天晚上她的情绪怎么样?好点了吗?”
“还好,她睡着还没醒。”顾颜如小声回话,其实从顾明澜的呼吸里,她听出顾明澜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醒而已。
“你和明澜在一起呀,太好了!那让她睡吧,告诉她,我要陪罗晖一起回京,顺便处理一些事儿,得过几天才回来。”罗饕无声间松了一口气。
“好的,我会转告。”顾颜如的回话不带任何情绪。
“谢谢你,我不在z城时,还麻烦你照顾明澜。”罗饕这是把顾明澜托付给顾颜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