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诺大、四周围起竹排的和室后,有一口蒸腾起氲氳白雾的浴池。
黑濑泉泡在其中,将头靠在池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道,白石千怜现在在干什么呢。
是在洗澡,还是吃饭,亦或是收拾衣物,准备搬家离开呢?
算了,随她吧。
如果白石千怜不搬走,那他便会搬走。
“千怜……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黑濑泉呢喃着,脸上抑制不住的浮现出悲伤,心脏开始像被紧攥着般难受。
从下午开始,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于此刻如泉涌般喷薄而出。
意识到自己无法释然后,黑濑泉避无可避的开始考虑着,没有白石千怜的未来。
但他完全想象不到,那会是怎么样的未来。
一片虚无,又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存在。
在黑濑泉不知情的情况下,白石千怜已将他的心神彻底敛去,令他无法想象没有白石千怜的未来!
‘千怜,你真的,真的……好卑鄙残忍。’
黑濑泉闭上眼,猛地仰起头,剧烈地喘着粗气,似乎是心中的苦楚,已攀升到了极致。
他不停地进行着深呼吸,想以此压抑暴动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他只能任由眼角变得湿润,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滴滴的融入浴水中。
好半天过去,这份悲伤才稍稍缓解,并被黑濑泉给强行压下。
眼泪是没有用的,再多也没有。
就算再哭几场,黑濑泉还是无法原谅、无法释然。
他始终会陷入死循环中,相信不了白石千怜的爱。
洗完澡,黑濑泉穿上浴衣,跟随着家臣七扭八扭的回到主室内。
平泽府太大了,要是没人带路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迷路呢。
走进主室后,背对着他的平泽真武立马转过身,走上前道:“泉,我给你安排的卧室在这边,看看满不满意。”
说罢,他领着黑濑泉向主室的右侧面走去。
推开拉门,两人步入一间跟黑濑泉家客厅那样宽敞、家具应有尽有的卧室。
在卧室的右面墙,放着一排书架,上边井然有序的堆叠着各种各样的书。
其中有一些书,甚至是一些有名作家的原稿,其价值在几十万円左右!
而在墙上,又挂有几幅画,有人也有景,作家倒是不知名,不过画的很好看,也很有意境。
至于其他家具,也都采用古典红木,整体基调偏向古色古香,令所居者不禁心旷神怡。
“泉,以后这就当做你的卧室吧,你想住多久都行的。”
“嗯,谢谢你了。”黑濑泉点点头,环顾着和室,“我不会麻烦你太久,就这两天。”
“哈哈,跟我还客气什么呢?随便住就行。”
“没跟你客气,我等千怜搬出去了,我就回去住。”
“行吧,那要是有什么事,你就随时找我……”
聊了一会后,平泽真武识趣地离开卧室,将时间与空间留给黑濑泉。
现在,黑濑泉更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
“唉……”
目送着平泽真武离开后,黑濑泉幽幽地叹了口气,心绪又变得微妙起来。
他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望着庭院里,幽静月色下的假山流水与花草,目光变得高远而深邃。
黑濑泉就这样静静看着。
偶尔,他的目光会有起伏动荡,但很快又变得平静。
或许,在某一刻,黑濑泉的心底里掀起了一场海啸。
但他静静的,没让人知道,也不曾表露出来。
……
与此同时,晚上八点半,神保町公寓。
刚从浴室里走出的白石千怜,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
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神保町的夜色,看着高楼大厦、霓虹璀璨。
在下方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流穿梭,两方来来往往。
“泉,现在的你,又在做什么呢?”
白石千怜轻声呢喃着,那双清冷透彻的眼睛,染上了名为思念的悲伤。
自黑濑泉离去后,她也想了很多。
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如何才能得到黑濑泉的原谅,又如何能挽留住他。
没办法。
白石千怜明白,黑濑泉不会再相信她哪怕任何一句话。
黑濑泉不能理解她的爱,也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这一点,她深深地明白。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抹消。
往后的日子里,白石千怜只能尽力地去弥补黑濑泉,祈求得到他的原谅。
“泉,现在的你,是否又在想着我的事,而感到悲伤呢?”
“真是抱歉,伤害到了你,让你伤心了。”
“请原谅笨拙地爱着你的我吧……”
这一夜,白石千怜想着黑濑泉的事,难以入眠,始终在辗转反侧。
同样,在皇居平泽府的黑濑泉,也在考虑着白石千怜的事,彻夜无眠。
这是,彼此思念的一晚。
可这份思念,却掺杂着诸多忧愁、悲伤。
而在两人都迷迷糊糊睡着时,眼角皆是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滴晶莹透彻的泪。
——
翌日清晨,六点五十分。
叩,叩。
“泉,你醒了吗?”
在黑濑泉熟睡之际,平泽真武敲了敲门,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于是乎,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回到主室开始吃早餐。
而在他身旁,是一位身穿和服,容貌美丽,气质端庄大气的女人。
这是从小照顾平泽真武的御家人——平泽奉子。
她在平泽府的地位,较为特殊,算得上是一众家臣们的统领者,也管理着府内大大小小的事物。
平泽真武喝了口汤后,说:“奉子,待会我的朋友醒来,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了。”
“嗯,好的少主。”奉子轻轻点头。
“要是他想干什么,你也就随他去吧,尽量满足他。”
“嗯。”
“如果他说想上学,你就开车送他一程。或者在这待腻了,想出去,你也看看能不能送他,最好是跟着。”
平泽真武倒不是想监控着黑濑泉,不让他离开,只是怕他那副反常的姿态,会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少主,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奉子声音温柔地说着,脸上露出微笑。
“嗯,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吃完早餐的平泽真武换上校服,又整理了下仪表后,从平泽府离开。
他没有要家臣开车送他去学校,一直以来都是乘电车去的。
倒也不是故意装低调吧,只是单纯不喜欢被送。
来到学校,走到教学楼时,迎面碰上了一个熟悉、却不令他意外的人。
白石千怜站在教学楼入口,望着平泽真武问道:“泉呢?还好吗?”
“呵呵……”
平泽真武冷笑一声后,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要不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泉会变成这样吗?”
说实在,他也无法理解白石千怜是怎么想的。
明明可以很正常的和黑濑泉相遇相知再到相爱,却又要伪装成「朽木冬子」去做出一系列令他接受不了的事来。
如果仅是监禁还好,黑濑泉说不定还能很快原谅她。
但之后的事,越来越病态、扭曲,所以才令黑濑泉知道白石千怜就是朽木冬子后,变得那么痛苦。
“我做的事,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白石千怜轻蹙眉头,语气冷淡道。
“那你做了,就别怪泉生气、不原谅你!”
“我只问你一句,泉怎么样?记住,是你违约了,你有愧于我!”白石千怜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本来他们约好保密,但平泽真武却屡屡耍花样,令黑濑泉察觉到真相!
虽然确实不算是平泽真武泄密,但也算是未遂。
“泉很好,你不用担心。”
平泽真武冷冷地说完,便从白石千怜身边走过,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
“泉很好么……”
白石千怜呢喃着这句话,却是突然间笑了。
黑濑泉很好?
怎么可能呢。
‘泉,别人都不懂你啊,你是在掩藏着自己的情绪吧……’
此刻,白石千怜迫切地想要见到黑濑泉,问一问他到底如何——但也只是想要。
她已丧失了这么做的权利。
现在去找黑濑泉,也只是让他难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