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急如闪电,但莫碧暄的速度也不慢,竟是将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一把将那即将挥在我脸上的手抓住,反手便是一记耳光甩在了那婢女的脸上:“狗东西,也不睁眼瞧瞧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我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这莫碧暄在属宫之时,便暗藏汹涌,此时在燕国皇宫,除燕帝与烨煜之外,便是一人独大,更加张扬拨扈。没想到就连身边的婢女也是这般嚣张,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演这出戏,出牌的手段何其高明!只可惜……恐怕别人也只有望而生畏的份!
我淡笑着微微一欠身:“如若太子妃没有其他指教,民女便不打扰太子妃赏园的雅兴!”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人家的地盘,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太多是非的好。即使是别人鸡蛋里挑骨头,专门来找你的麻烦。
“指教不敢当!久闻嫂嫂才艳惊人,貌可倾国.倾城,妹妹我在蜀国之时便是见过的。今日来,一来是想再睹嫂嫂风采,二来,是想与嫂嫂拉拉家常。不知道我那苦命的哥哥现在可好?”莫碧暄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句都尽显谦卑,似乎我与她真是感情笃厚的姑嫂关系!
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谁不知道莫幽尘,蜀国前太子殿下,正是独霸着当今国力最强盛的齐国。苦命的哥哥?他要算得上苦命,那天下苦命之人岂不是沿着溱水河畔一直排到东海都排不完了。
莫碧暄,这是铁了心的打着亲情牌来找茬呀!
遇到这种事情,一个字,撤!
我面不改色,依然带着笑容,再次欠身,所谓此,也不过是为自己找方便的虚礼:“齐皇龙体金安!”莫碧暄还要说什么,我继续道:“只是与太子妃分别多年,甚是思念!”
在蜀国宫中,莫幽尘与这位同母所出的妹妹极为要好。莫碧暄从小到大也是一直依赖着这位唯一让她信赖的哥哥。
我此时说起莫幽尘对她的思念,便是要引开她的心思。
“民女今日身体不适,怕逗留太久,给太子妃带来晦气,如果太子妃没有其他事,名女便此告退!“我一心寻着借口要离开,哪里容得他允不允许。
转身便要急急进桃花苑。
听下人说,桃花苑,除了烨煜平时应允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许进入。擅闯着,处置的手段绝对狠毒。就连燕帝,萧倾辞,也是默许着这个禁令。有一次,还亲手处死了莫碧暄身边一个擅闯桃花苑的陪嫁婢女。
我若进入了桃花苑,她定然不会再跟来。就算还想找茬,那也奈何不了我。
我刚转身没走两步,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山谷黄莺办清脆的声音:“钰姐姐!”
湮儿?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落轩!
湮儿正奔跑着向我过来。那长廊冗长,但廊顶之上怎么会凭空悬了一只木桶,顺着那木桶上拴着的绳子下去,刚巧就在湮儿脚下。阻止是来不及了。我不忍去看,侧头遮住了眼睛。
半晌,湮儿的惊叫声没有传来,却听到身后的莫碧暄一声尖叫。
忽转身看时,莫碧暄头上倒扣着一只木桶,全身被淋成了落汤鸡。跺着脚,两只手胡乱的在半空中抓着。
我转身看一眼长廊处正抱着胳膊,一脸冷漠的站着的落轩。闷葫芦啊闷葫芦,坏蛋啊坏蛋……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嘛!就算要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干嘛要选择莫碧暄嘛!她身边不是还站着其她婢女的嘛!就算要这样对待莫碧暄,你好歹提前示意下我嘛,白白让我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话说,莫碧暄那一头沉重的高鬓那么大,这么小的一只桶,你给她套在了头上,这让人家怎么取下来嘛!
真是欠揍啊欠揍!
我悄无声息的笑看着落轩,遥遥对他竖起了拇指。、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莫碧暄原本想拿来对付我,让我出丑的陷进,没想到此刻却落在了她自己的头上。
黎叔和湮儿已经到了面前。
黎叔忙向莫碧暄行欠身礼:“太子妃恕罪!”然后紧忙指挥着一旁的婢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太子妃取下来!”
燕国虽然为北方国家,但因燕帝曾有一位才华高杰的妻子段千语蓉,此女子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给燕国带来了不少技术和文化。更重要的是将燕国上至君王臣子,下至百姓地痞,传授了不少礼仪,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将不懂得礼数的燕国,教化成了礼仪之邦。
所以,自宇辞元年萧倾辞继位,燕国便一直注重礼节。下人对上主,更是毕恭毕敬。但方才黎叔给莫碧暄行的却是欠身礼。看来这位太子妃在燕国太子的眼中还真不怎么样。要不是烨煜首肯,燕帝默许,黎叔怎么这样?
湮儿无辜的向头顶着木桶的莫碧暄吐吐舌头,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好险,好险”的样子,蹦到我怀里:“钰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我向莫碧暄努努嘴,向湮儿挤挤眼睛。示意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落轩站在长廊上一直看着这边,此刻正以轻功越过盛艳花开的菊花坛飘然落到了我面前。
我无奈的摇摇头!
祸害啊!祸害!
这落轩怎么越来越有向秦煌发展的趋势了?
莫碧暄头上的木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取下来,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刚才被木桶套着,喝了好多水,又不能喘气,现在不停的咳嗽着,粉嫩的脸蛋儿涨的通红。但还不忘恶狠狠的用手指指着落轩,要破口大骂,却咳嗽的接不上气,话都说不出来。
我故意沉着脸,不痛不痒道:“我怎么教导你的来着?让你平日里好好练功,你就是不肯,这会倒好,扔个桶都能偏了地方。还伤了太子妃,这要太子殿下来了,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我本不愿搬出烨煜,但此刻情急,也一时没有别的法子。既已看出了烨煜与莫碧暄之间种种,也只好如此。
黎叔原本木讷,但此时也敏捷起来。忙呵斥着莫碧暄身边的婢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太子妃扶回望夫殿换身衣裳,大冷天的要是生病了,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连个婢女难得见烨煜身边这位话不多,一向憨厚老实的大汉如此气急。自然不敢慢了手脚。忙扶着莫碧暄要离去。莫碧暄趁着缓和了些,还能说话。指着我,双眼阴狠如黑夜的豺狼一般:“你……你给本宫等着……新帐旧账,本宫……本宫一定会一一讨回来!”
湮儿看着莫碧暄离开的方向,不禁紧紧的抱着胳膊,搓了搓臂膀:‘钰姐姐……她……她好可怕啊!”
一切安静下来,我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心情沉重,淡淡道:“走吧!”转身便向孤寂冷清的桃花苑走去。
那日溱水河边,我与西门阙离开。待落轩寻着湮儿回来,看到的便是西门阙早就指派好等在那里的人。待跟他们简单的交代了事情,便帮他们二人安排了地方住下。落轩哪里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跟他们走。但一时也没有我的消息,便只好顺从。只是在那里,每日除了他们规定的范围之外,便不让他们二人越界半步。打着的旗号便是为我的安危着想。
哎……真不愧是西门阙办事的风格。
怪不得,黎叔说自烨煜和秦煌将我带到燕国之后便派了人去寻湮儿和落轩,却一直没有下落。直到三天前,才在蜀国边境的一家客栈找到。
湮儿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吵着这段时间对我的担心,和那些人对她与落轩的态度,但我一点都听不进去。
“黎叔,你告诉我,烨煜和秦煌现在在哪里?”
黎叔憨厚的站着,却有一种泰山难易的风骨:“慕容姑娘只管安心的在这芙蓉阁住下,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老奴!”
黎叔越是不说,心中的那份不安便越来越重。
但黎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心中只有烨煜一人,只为烨煜的一人受命。只要烨煜吩咐了不让他说,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老奴先告退。”他看着半敞开的窗户道:“夜里风大,姑娘不要忘了关好门窗。”
就在黎叔转身之际。我忽然抽出身上一直带着的贴身匕首,横在颈部:“烨煜走的时候一定交代过要保护我的安全,但如果他回来看到的是一具尸体的话……黎叔你说是让我知道他的行踪好呢,还是……”我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一抹黑影在眼前一飘,凌冽之风,瞬间让我睁不开眼睛。随即再看时,横在我颈部的匕首早已变成了粉末,铁屑尽数整齐的堆在我身旁的桌子上,一丝都未沾到到我的衣领。
这身手……
我握着残柄,手微微斗了斗。
而黎叔站在原处似乎从来都没移动过半步一般。口气和之前一样和顺:“慕容姑娘早点休息!”
落轩缓缓垂下环抱着剑的双手,直直盯着黎叔离开。武学之最高境界,哪个习武之人不感兴趣。
湮儿半张着嘴巴,看着桌上的铁屑,竟是一语都说不出来。
我缓缓坐在凳子上,回想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力却只有一团黑影。恍然才觉悟。用刀架在黎叔的脖子上那是异想天开,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是天下最大的蠢才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