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杨炙卿的手猛然收紧，心中模糊猜测闪过。
但她的语气却仍然是平缓的，带着些惊诧，恰到好处扮演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啊？为什么？”
周总显然有备而来，与她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说辞，大抵是公司调查一番，最后发现还是她最合适，且先前比赛结果计算出错，最终赢家应当是她，诸如此类的话。
如果换作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大概此刻已经欢欣鼓舞了，然而杨炙卿却毫无所动。
如果周总现在能看见她的表情，就会意外发现，她的面部肌肉绷紧，神情冷峻肃然。
周总语焉不详的解释，杨炙卿一个字都不相信。
因为她知道，当初公司宣布的人选是宫晗，根本不是因为分数排名，只是因为刘总的授意。
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分数出错”？
公司那时为什么选择宫晗，现在就为什么会继续选择她。
原因非常简单：都是出于利益。
而有能力介入，又会这样帮她的，只有一个人。
想清楚之中关窍，杨炙卿的头脑异乎寻常地冷静。
她再次领会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
命运是无法违抗，不可逆转的。
这段日子里，杨炙卿也切身感受到了非常多的违和感，仔细一想，处处都是逻辑圆不上的硬伤。
在他人眼中，原主是一个负责任，且会细心照顾队友，人缘很好的人，从来不会越过界限，做冒犯别人的事情，而原文里描写的反派女a，霸凌队友，独占资源，欺骗粉丝，还不准他人曝光，性格恶劣。
如原主这样的人，去录制节目还肩负着让团体为人所知的责任，为什么会对云绮烟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女主魅力是很大没错，可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剧情从此处开始脱离设定，而杨炙卿的到来，更加剧了这种崩坏。
她刻意疏远云绮烟，云绮烟反而几次三番与她相遇；原本这个机会已经不属于她，然而此时，她又被推向了原定的轨迹。
不管过程多么荒谬，每个重要的节点，都会发生一样的事情。
这是否能说明，等待杨炙卿的仍然是原本那个结局？
这些原书里本来没有的情节，看似无理可据，实际上却是将她们向同一个方向推去。
似乎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操控着剧情按照既定好的发生。
杨炙卿长久的沉默，让周总似乎有些焦灼。
他问道：“你去吗？”
杨炙卿淡淡道：“我去。”
周总在那边松了一口气，杨炙卿知道多半是云家找上公司，提出了什么条件，前提就是她必须去参加节目。
但这不是她答应的理由。
既然所有人都千方百计想让她去，那她就去。
她才不信，天底下有真的不可改变的命运。
……
回到公司，一切都变得和先前不同起来。
这个人选最终还是落到了杨炙卿头上，这个消息早就再次公布。
有些人只会觉得公司的决定反复无常，但也有些人，从这种反复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从杨炙卿回来第一天起，就陆陆续续有成员前来拜访，想从她这里打听出来内情。
连郑伊都有所猜测，不过她的猜测比较直接：“公司先前的决定这么弱智，是不是收了谁的钱，非要塞人进去，然后宫晗被节目组退货了？”
面对这样的旁敲侧击，杨炙卿一律一笑置之。
她的演技早已到了不辨虚实的地步，糊弄几个二十出头，少经世事的小姑娘绰绰有余。
那些人抱着打听的心来，毫无收获地离开，还倒给了杨炙卿一个“打探到消息一定告诉她”的承诺。
杨炙卿，深藏功与名。
直到来找她的人全都离开，一个不速之客才出现在她的房门口。
杨炙卿已经等她很久，见到就冲她点点头：“坐吧。”
相比上次见到韩冰羽，韩冰羽眉目间的戾气散去了不少，也许是看透了宫晗的真面目，让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对韩冰羽同样的问题，杨炙卿也难得多说了一点：“我先前帮过祥云平台的人一个忙，这次对方还了我一个人情。”
祥云，就是云家下属视频平台的名字，也是这次《偶像超新星》的承办方。
这话其实语焉不详，但作为解释足够了，韩冰羽也不会不识趣地一直追问究竟是谁。
坐了一会，她唇角抿紧，似是下定决心：“我今天来，是想跟你道个歉。”
杨炙卿神色微动，韩冰羽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她鞠了个躬。
她们是一个偏向日系的偶像团体，成员们多少经历过一些日系文化的熏陶，例如九十度鞠躬代表道歉礼仪。
韩冰羽继续道：“之前我没想着了解你，总是相信宫晗说的话，针对了你很多次，但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些流言，我也会帮你澄清。”
杨炙卿等待她说完，才扶了她一把。
“那就谢谢你了。”
她看着韩冰羽的神情慢慢舒展，从忐忑变为释然。
韩冰羽怨的不是杨炙卿，只是不公平的规则。
杨炙卿相信她本性不坏，因为韩冰羽只是找到机会，对她嘲讽几句，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行动。
像宫晗那样，在暗中采取实质上的行动，时刻准备着捅人一刀，才是最可怕的。
韩冰羽之所以来道歉，就是因为她心里有了愧疚，杨炙卿任凭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才把这件事揭过去，她从此就不会再纠结于此了。
既然提到了宫晗，杨炙卿就多问了一句：“她最近怎么样？”
韩冰羽面上浮现一层嘲讽：“还能怎么样，算计落空，不敢置信呗。”
“我前几天还听见她在浴室里，哭着跟那个刘总吵架，说你答应我的……最后人家不耐烦了，她话都没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她也没办法，只能再打过去，小心翼翼地撒娇。”
她嗤笑了一声，曾经对杨炙卿释放的刻薄如今换了个对象：“刘总会看上她，只是因为顺手，方便又省事，她还死活拎不清，觉得自己不可替代，现在才尝到以色侍人的苦，又舍不得那点好处。”
“估计之后，也就这样了。”
杨炙卿点点头，没有附和她，也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同情。
选择怎样的路，就要承担这个选择的所有后果，包括代价。
韩冰羽离开之后，杨炙卿有些入神，拿起手机，手指在侧边摩挲。
郑伊看她一眼，随口道：“你这几天怎么老是拿着手机发呆？”
杨炙卿面上微微一怔，下意识将手机盖在了桌面：“没有吧？”
“怎么会没有，”郑伊很不服，“这都是我今天第三次见你拿着手机陷入沉思了。”
杨炙卿沉默许久，没有答话。
她低下头，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早已停滞的聊天界面上。
云绮烟还是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其实杨炙卿很想跟她说点什么，可临到行动，总是退却。
不仅仅是因为要继续按计划远离女主，更多的是……
她越来越害怕，面对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那会让她有种错觉：
自己对云绮烟来说，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