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地晃神、昏黑狂乱之后，苏子澄双脚重新踏到了坚硬的地面。他却腿一软，身形不稳栽到了地上。
苏子澄头晕目眩、心律难稳，眼前发着黑，阵阵恶心。一只手拄地，费力地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死命地掐着太阳穴。过了好半天，眼前才渐渐清明过来。
甫一抬头，便看见了趴在一棵枯木之下，柔软泥土之上的辰乾：衣服破烂，粘着泥土和血污。他低着头，安静地半趴在那里，两只胳膊拄着地，形成一个半圆形，像是在小心护着什么东西。
苏子澄心下一惊，一边大跨步朝辰乾走去，一边失声唤道：“阿乾？！”
辰乾却纹丝不动，被血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脏乱地遮住了半边脸，看不到神色。只能见到两只迅速瘦了下去的肩膀在轻轻颤抖。
直到苏子澄扑跪到地上，用力摁住那只肩膀的时候，它才终于不再颤抖。
苏子澄看见辰乾扭过脸来的那一刻，积攒已久的眼泪便如决堤一般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十几岁的少年，不过眉眼刚刚展开，却配了一副麻木的神情。面目青肿，眼角唇边吊着血丝，几条长长的疤痕丑陋地遮住了那双清明雨节迷雾朦胧的杏眼。
而那地上，是不知被谁人残忍□□进了泥土里的小白花儿。单伶的身子，破碎地半陷半露进泥土里。
辰乾扭头看到是苏子澄，原本失神的双眼忽地擦亮了，嘴角下意识地想要勾起一个微笑，因牵扯到了那恶狠狠趴在脸上的伤疤而痛得哆嗦了一下，却并没有退缩。好不容易勾出一个难堪的微笑时，发现身前之人流了泪。那一丝笑便慌乱地再也无影无踪。
辰乾腾——地歪着身子坐起来，把半跪在地上的苏子澄轻轻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抱住他，一只手把苏子澄的头摁在自己还不算很宽厚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哑着嗓子说着：“子澄，子澄，别……”
别哭。
苏子澄吸了吸鼻子，从辰乾怀里挣了出来，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捧住他的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刚想收回双手时，却被辰乾握在有些冰冷的手里，轻柔地拉着覆盖住了他的脸。
当几道疤痕的凸起印在手心里的时候，苏子澄心中一凉，不自觉地出了一身汗。
他仔细看着辰乾脸上的伤，声音中满是心疼地问道：“还……好吗？很疼吧？你为什么……不见我？”
他说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很轻，全是因为一大半的力，都在摁着心中的恐惧与绝望。
没想到，辰乾皱起眉头，放开了他的两只手，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听不见……了？”苏子澄顿觉两只胳膊似有千斤重，再也不能抚在辰乾的脸上似的掉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有泪从手中流出来。
“对不起阿乾，对不起……”他死命捂着眼睛想要阻止泪流出来，却根本摁不住。
苦痛扼住喉咙，天塌地陷。而这个时候，最苍白最无力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
“子澄。”一声温柔有力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一只粗糙的手拉起苏子澄摁在双眼上的手，迫着那双流泪的眼睛看向自己。
苏子澄无力地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拉开，睁着眼睛看向他，却发现辰乾正温柔笑着，把那朵白色小花撩拨地插进了自己的耳鬓。
还沾着晶莹泪花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眨，还没回过神来……
便又换场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