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刷了次脸,为剧组省了一笔钱。而私房菜馆院墙内,老板和厨师长正透过院墙上的菱形窗口,偷偷看着渐行渐远的许白,窃窃私语。
“你说我们这样做,傅先生会不会高兴?”
“肯定高兴!”
“那他会夸奖我们吗?”
“要不要让他给你颁一朵大红花啊?”
“好啊好啊!”
“美得你!”
“……”
彼时许白正独自走在北街并不算宽阔的栽满榕树的路上,脚边还有两只小影妖在打打闹闹。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许白的脑子转得有些慢。他一边走一边看手机,脑回路还没绕过一圈,信息已经发出去了。
克斯维尔的明天:傅先生,你吃晚饭了吗?
咻,脑回路转完一圈,又回来了。
许白看着这条消息,挠了挠头有点后悔。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谁还没有吃晚饭啊。都怪这酒,朱子毅说过,他酒品很好,但只要稍微有点醉意,就会问别人吃没吃饭。
搞的好像他要请客一样。
许白想要把消息撤回,可还没等他按下去,傅西棠的信息就来了。
傅先生:你还没吃?
克斯维尔的明天:吃了啊。我想你可能在路上,耽误了吃饭的时间。
许白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没想到很快傅西棠就发来一张照片。那照片里的桌子上不说摆着满汉全席,但也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那精致的云纹瓷盘、装饰的花瓣,以及菜品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食物,无一不说明这些菜品的不凡。
不过这张照片里还有傅西棠的一双手,所以照片显然是阿烟拍的。
克斯维尔的明天:傅先生,你在哪儿啊?
傅先生:北国专列。
克斯维尔的明天:就是那趟妖怪专列?
傅先生:嗯。
许白想起从前在论坛上看到过的介绍,北国专列是三年前新增的一趟列车,专供妖怪乘坐。这趟列车从北京西直门出发,一直开到青海,终点站在青海湖的中央。
据说那里有座岛,美如世外桃源一般。刻了阵法的绿皮火车在人妖两届穿梭着,领略过北国风光,又从海中过,最终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岛上,又把岛上的风光带回人间。
这趟列车据说是大妖们合力搞出来的,送到上面审批的理由是“开发新型旅游”。吸引国外的妖怪们前来买买买,拉动gdp增长,鸿扬国威,所以这趟列车上的东西都死贵死贵的。
也有小道消息说,最初提案的那位大佬,也就是妖界如今最厉害的那一位,他的初衷只是为了讨他家那位的欢心。
不过不管初衷如何,这趟列车确实很吸引人。许白就曾想着什么时候有空的时候,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没去成。
此时此刻看着傅西棠发过来的照片,许白有点羡慕。
他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靠在一处挂着花藤的墙边,认真地跟傅西棠发着信息。两只小影妖在他脚边蹦蹦跳跳的,非常执着地想要蹦到他挽起的裤脚管里。
克斯维尔的明天:其实我一直想去坐一次,可是都没有时间。据说这趟列车会经过一段特殊的铁轨,铁轨两边有篱笆,篱笆上爬满了白色和粉色的蔷薇,就像一个天然的隧道。穿过这个隧道,列车就从人间到了妖界,四周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克斯维尔的明天:据说到了昆仑山,从车窗里往外看,就能看到横亘在雪山上的巨大龙骨。
一段如诗般唯美的铁轨。
一条逝于昆仑山顶的巨龙。
那个光怪陆离的妖界,其实对许白这样的小妖怪来说,很遥远。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新社会了,除了身份的不同,他与普通人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傅西棠看着许白发过来的信息,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那晚在警局看到他时的情景。许白听着歌,发现自己来了的时候,眼睛里泛出一丝惊喜。
如果他看到了他描述的这些画面,或许,也会是那样子的。
这样想着,傅西棠继续打字。
对面的阿烟一边吃着豆糕一边偷偷看他,看到惊讶处,嘴巴张着,豆糕却差点塞到鼻孔里去。
刚刚先生是笑了吧?虽然笑得很不明显但是他笑了吧!
傅先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妖界,人与妖自古都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你们所谓的妖界,只不过是最初的神和大妖们开辟出的结界,或天地间的特殊缝隙,譬如都广之野。
傅先生:北国专列穿梭于各个结界与缝隙之间,每一个停泊处都有妖怪开办的集市。你如果想去看看,只要在订票的时候填北街10号的地址,全程免费。
许白还是第一次看到傅西棠一次性发这么多字,更惊讶于“免费”两个字。
克斯维尔的明天:免费???
傅先生:这台列车是我设计的。
克斯维尔的明天:………………
克斯维尔的明天:傅先生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傅先生:我以为你看到那些飞机模型,就应该知道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克斯维尔的明天:我不知道!
傅西棠看着那激烈又铿锵的四个字,莞尔。
傅先生:我是一个匠师,专门制作法器。
克斯维尔的明天:那些飞机模型也是法器?
傅先生:消遣。
克斯维尔的明天:……
许白在路边蹲了下来,伸手在屏幕上一戳一戳,暗自想着他到底饭了个什么偶像?
克斯维尔的明天:傅先生,您能造像哆啦a梦那样的记忆面包吗?
克斯维尔的明天:我忽然发现明天的台词还没背。
傅先生:你在外面。
傅西棠忽然用了一个肯定句。
傅先生:门禁10点。
许白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十点一刻,糟了。可他转念一想,傅先生都不在家啊,为啥还要有门禁?
可那是傅先生啊,许白并不介意被他管一下,尤其是现在这样被他的偶像光环笼罩的时刻。作为一个合格的迷弟,这个时候乖乖认错就好了。
于是许白一边发消息承认错误一边往回走,快走到10号的门口时,却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
是将军!
它叫得这么急,家里估计遭贼了!
许白连忙跑回去,顺手还从墙角下顺了一块板砖。法力包裹在板砖上,也算是一件蹩脚法器。
结果他匆匆推门进去,就见那贼人大剌剌地站在院中,正与他家将军对峙。
将军是姜生临走时拴在小楼前的柱子上的,此刻它看到主人回来,狗眼里迸发出光亮,叫得更欢了——主人!就是他!这个坏人!打他!
“你再叫信不信我弄死我?”那贼人恶声恶气地威胁着,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了全身皆备的许白。
“回来了?”他很镇定地问了一句,完全没有半点心虚。
许白起疑,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他,很快便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浑身名牌骚包到炸天的男人,就是大影妖祛黎。
“你来做什么?傅先生不在家。”许白握紧了手里的板砖,面色却渐趋平静。
祛黎看着镇定自若的许白,挑眉,问:“他去哪儿了?”
许白摇头,“我不知道。”
“你跟他是一对,你不知道?”
祛黎不信,许白也没有办法。
“汪!汪!”将军在祛黎身后怒刷存在感。
“闭嘴!”祛黎最讨厌狗了,他跟狗简直有十八辈子的不共戴天之仇。就算山无棱、天地合,他跟狗都不会和解。
“汪!”将军百战不屈,如果不是绳子拴着,它此刻就要扑上去咬祛黎的屁股。
祛黎整张俊脸都黑了,就连左耳上的那颗黑色耳钉都开始散发黑气,衬得他邪气得像是哪儿来的魔头。
这时,许白趁着他为了将军分神的当口,快速给傅西棠发了一条信息。
傅西棠回得很快,而且只有四个字——关门,放狗。
许白的脑子里蹦出三个大大的问号,可这时祛黎已经回过神来了,他没有时间再问,于是随手就把板砖扔出去,正中拴狗的绳子!
被法力包裹的板砖直接把绳子砸断,将军重获自由,兴奋得如脱缰的野马,“汪汪汪”地冲祛黎的屁股咬去。
祛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形一晃,立刻化作黑雾散去。
将军扑了个空,整只狗都有点懵,急吼吼地朝四周张望。
说时迟那时快,许白一个箭步跑到了楼里。
此时祛黎的身影就在原先将军被拴住的地方显现出来,看到许白进屋,只一步,便从那边跨到了门口。
许白头皮发麻,脑袋却依旧灵活。
他迅速吹了声口哨,将军闻哨而动,又瞧见了祛黎,狗眼一亮,如同离弦之箭向他扑去。霎那间,祛黎再度化雾而散,将军矫健的身影便穿过黑雾扑进了许白的怀里。
“汪?”将军甩着尾巴看着被他扑倒在地的主人,而后转过狗头看向屋外。
那个坏人呢?咋又不见了?
“汪!汪!”将军又叫了几声,可这次,祛黎没再出现了。
许白揉了揉肩膀从地上坐起来,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能让傅先生出手的敌人,竟然被一只狗赶跑了?
难道他的狗是啸天犬转世不成?
许白又张望了一眼,发现祛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墙上。凉风习习,夜幕低垂,他黑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脚边,有黑雾翻滚。
将军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冲院墙上的身影不停叫着。
这时,傅西棠的解释来了。
傅先生:祛黎还是一只小影妖的时候,曾经被一群土狗追了长城三里路。
许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对祛黎表示人道主义的同情。总之当他再抬眼看向院墙上的祛黎时,就不觉得他有多么恐怖了。
“你再过来我就放狗咬你了!”他大喊一声。
“汪!”将军很配合地为他助威。
祛黎气得跳脚,“你们有病啊!”
许白便再次重申,说:“傅先生真的出远门了,不在这儿。”
谁料祛黎却说:“谁说我是来找他的?那个又乖僻又没品位的老妖怪去哪里了关我屁事啊!”
许白:“……”
说的好像几天前半路劫道的不是你一样。
许白理了理思绪,不大相信地问:“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的?”
祛黎一个闪身就又到了许白面前,微抬着下巴,双手抱臂看着他,“呵。”
许白也在心里“呵”了一声,拍了拍将军的头。
将军立刻英勇无畏地大叫一声,吓得祛黎以光速后退三步,全身的毛都要炸了。而后他自觉没面子,怒瞪着许白脚边,说:“还不给我下来,回家了!”
闻言,许白疑惑地看着自己脚边——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怎么那两只小影妖还扒着他裤腿呢?
他连忙抖了抖裤腿,把它们抖了下去。
只见两个小影妖吧唧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就像影分、身一样,凭空裂成了好几个。许白数了数,正好七个。
那厢祛黎隔着狗瞪着许白,“你摔我儿子做什么!”
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