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咳咳——”
“阿嚏——阿嚏——”
“咳咳——咳咳——”
不顾天气装逼的后果不过片刻就显现出来,戏志才和郭嘉二人各自披着一条毯子,手里抱着热气腾腾的药碗。
一个鼻尖红红,不停地打喷嚏;一个咳嗽的肺都要咳出来了,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吕凤仙捂着额头,无奈道:“你说你们两个身体这么弱,干嘛非要在雨天躺在石头上呢?”
戏志才抬起头,“阿嚏”一声,吸了吸潮乎乎的鼻子,可怜巴巴看着她,就像是一只生病的小猫。
吕凤仙剩下的指责也说不下去了,她伸手掖了掖他的毯子,温声道:“好了好了,我先不说了,你也赶快把病养好吧。”
华佗“咚咚咚”加大了捣药声。
吕凤仙回头。
华佗道:“就是你这么惯着他,他才回回都不听话,你再这么惯着他,他身体会更差,你瞧着吧,他本就是英年早逝的身子骨,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养出点成果,你又给他撑腰,让他自己糟蹋自己。”
他气咻咻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放,“算了,以后这样的病人不要再带到我面前来了。”
吕凤仙好声好气道:“都是我的过错,华先生不要生气。”
转过头,她就瞪了戏志才一眼,“你也听到了,以后我会严格管控你。”
戏志才将脑袋往毯子里缩了缩,一副“真是怕了你”的模样。
“噗……咳咳咳——”笑出声的郭嘉忙用咳嗽遮掩,可这一遮掩反倒真勾起了嗓子里的痒意,他咳嗽的喉咙都快破了,手腕一软,药碗便要翻倒在他身上。
这时,一只手突然探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帮他扶住了药碗。
吕凤仙见药未撒,呼出一口气,又关切道:“没有烫伤你吧?”
郭嘉病歪歪地摇头。
吕凤仙诚恳道:“志才拉着你在雨中饮酒,还害的你生病,我替他向你道歉,都是我的过失……”
郭嘉闷声闷气道:“不必,这是嘉自愿而为,与戏先生无关,也与府君无关,咳咳咳——”
吕凤仙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猛地直起了背脊,就像是被逆着撸了毛的猫一般。
吕凤仙不解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华佗一巴掌糊住了自己的脸,恨得咬牙切齿:“你能不能离他们远一些?他们可都没穿衣服呢!”
吕凤仙眨了眨眼。
没穿衣服,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大家……不都是男人吗?
郭嘉将自己的脸蒙进毯子里,看样子不想再说话了。
戏志才打了个喷嚏,糯着嗓子道:“府君先出去吧,府君的衣服也该换了。”
吕凤仙“哈哈”一笑,“我身体好得很,无妨。”
华佗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是吗?”
吕凤仙转过身,华佗更气了,“快去换衣服,把药喝了!”
说着,他将手边的一碗药推给她。
吕凤仙一惊,“刚进屋子的时候,我不是都喝了两碗了吗?怎么还要喝第三碗?”
华佗:“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换衣服!”
吕凤仙摸摸脑袋。
刚刚进门,她光顾着照顾戏志才和郭嘉二人,虽然华佗一直催着她换下湿衣服,可她都没顾得上。
这才是他生气的缘由吧?
华佗有一下没一下捣药,干巴巴道:“你的身上可是干系着无数人的安危,你最该照顾的就是你自己。”
吕凤仙好声好气应了。
正巧去取衣服的程昱回来了。
吕凤仙便一只手去接他送来的衣物,一手去解腰带,“正好,我就在这儿换了吧!”
“且慢!”屋内众人异口同声,齐齐拦住了她,活像她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吕凤仙:“……”
华佗的手指都在抖,他指了指右边的屋子,“去,去那里!”
吕凤仙感慨地拍了拍华佗的肩膀:“先生是尚未娶妻的缘故吗?未免也太爱害羞了……”
华佗:“……”
你还有脸说啊!难道你就娶妻了吗?
呸呸呸,都快被你搞糊涂了,你怎么可能娶妻啊!
……
吕凤仙到隔壁换衣服,发现这是一件鸦青色的丝绸长袍,料子还是新的,仿佛是某人做了还未上身的新衣。
她换好衣服后,慢悠悠拉开房间门。
廊下,荀攸正站在不远处,看廊檐下的雨帘。
细小的雨雾扑在他的鬓角,润湿出水汽。
他听到开门声,迟了片刻,才转过身。
荀攸朝吕凤仙露出别无二致的温厚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笑容僵住了,他的眼中仿佛滑过一片流星。
吕凤仙正低着头扯衣服,没有注意到。
荀攸喃喃:“府君很适合深色衣物。”
不同于一般少女适合鲜艳的衣物,吕凤仙穿上红衣,显得潇洒不羁,锋芒毕露,穿上深色衣服,则更会凸显出她周身一股威严的气势。
就好像不知不觉间,这位姐姐已经成长成一个合格的太守,一个让人不得不仰望的上位者。
荀攸在吕凤仙抬头望来前,率先低下头,遮掩神色,“府君……”
吕凤仙见他神色越发谦卑恭敬,不由得一笑,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公达身子可好些了?”
吕凤仙不提还好,这一提反倒让荀攸越发窘迫了。
他头更低,忙道:“府君,攸无碍。”
怕她再说出让他受不住的话,荀攸先开口道:“恭喜府君得遇良才。”
吕凤仙摸着下巴笑:“别说,这次收获可真不少。”
明明只想在这里随便逛逛,却没想到收回了一车小甜菜。
吕凤仙忍不住露出了“农民伯伯”的微笑。
吕凤仙得意欣喜,忍不住将自己如何遇到陈宫、程昱、典韦、许褚的经过和盘托出。
荀攸点头:“我已与公台、仲德说好,他们将与我们一同返程,只是……”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吕凤仙笑着抬起手,指尖拂过他的鬓角。
荀攸猛地一震,不由得后退一步。
吕凤仙看了一眼,指尖沾上的水汽,随手弹开,对荀攸道:“你稍等。”
她说罢,就转身回到屋子里。
有那么一瞬间,荀攸只想要远远逃开,可他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没事,无妨,府君什么都不知道,她这番举动亦……没什么。
荀攸微微垂眸。
他很想问问自己的小叔叔,他平日也是这样与府君相处的吗?
很快,吕凤仙便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
她将布巾扣在荀攸的头上,捏着布巾两角,细细擦拭他鬓角的雨珠。
吕凤仙语气亲近地责怪道:“公达,你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离雨水这么近,溅了一头的水,小心生病。”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个戏志才便够让我操心了,公达可不要跟他学。”
荀攸轻声道:“志才不就是想让府君管着他,才那样放肆,府君不如晾一晾他,他恐怕还能知道收敛。”
吕凤仙“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这样办。
荀攸以为她不喜,不由得抬起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却只见她莞尔一笑,眼中倒映着他的模样,笑盈盈问他:“这莫非就是恃宠而骄?”
荀攸:“……”
吕凤仙叹了口气,将布巾拿下来,手搭在荀攸肩头,絮叨道:“公达,我知道你是个谨慎小心、少论他人是非的性子,我便忍不住想跟你说说真心话。”
“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你们的府君呢?”
荀攸神色认真:“府君何故出此言?”
吕凤仙的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手下的谋士、武将越来越多,我也努力想要平衡他们的关系,可是难免会顾此失彼。你们的性子又不一样,却每个都是我所珍惜的,我只怕厚待了谁,冷落了谁,引起了谁的嫉妒,让谁与我离了心。”
她捂着额头,浅浅一笑,“有时候真是头疼的要命,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换个人来,会比我做的更好?”
荀攸急忙想要开口,吕凤仙却灿烂一笑,自顾自道:“可是啊,我生来霸道,属于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是我的,我就让他一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烂在我吕凤仙这块地里,我也绝对不让给他人!”
荀攸睁大眼睛。
吕凤仙笑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府君很坏?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荀攸抿紧唇,突然伸手从吕凤仙手中抢走了那块布巾。
他郑重其事道:“这样的府君更好。”
吕凤仙:“哈?”
她这些谋士武将各有各的小脾气,她不信他们会喜欢她这番言论。
荀攸低头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犹如昙花一现。
他说:“攸不知他人心思,攸只知错过府君,会后悔一生,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
他眼神闪烁,很快避开她的视线。
愿君千岁,与君长相见。
说开之后,吕凤仙笑容更加明媚,她甚至捂着嘴,偷偷跟荀攸抱怨:“还是公达你是个老实人,我跟你说,我有时候觉得我跟你们的关系就像是夫君跟后院里诸位夫人小妾的关系似的,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唉,这关系都搞得我如此疲惫,我以后定然只娶夫人一人,不会三心二意,搞得后院乌烟瘴气。”
荀攸的笑容僵住了。
府君,就算我是个老实人,你也不能可着我这一个老实人欺负啊!
还有,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清楚,到底谁是夫人?谁是小妾啊?
荀攸眼巴巴看着吕凤仙,希望她能说清楚。
吕凤仙却像是卸下了心中大石头,笑着伸了伸胳膊,问起典韦、许褚二人的情况。
荀攸抿了抿唇,“他们二人都醒着,只是……”
吕凤仙忙问:“怎么了?”
难道她下手太狠,出了事?
荀攸苦笑:“华佗先生说他们二人小小年纪,肝火太盛,容易动气,要他们多喝几副去火气的药。”
什么最下火?
答曰:黄连。
作者有话要说:荀攸: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
曹某人跳着举手:我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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