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春生在一边咳的肺都快出来了,??不断提醒,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都恨不得上前把谢玉麟嘴捂起来。
郎君真是生怕别人都不知道他觊觎人家赵少主。
谢玉麟有些懵懂地看着春生,??他刚才是又说错什了吗?
卫澧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谢玉麟,手里筷子“咔嚓”一声被他捏断了。
都是一样走过来的,谢玉麟话里话外什意思他还能看不懂吗?
他刚想出言嘲讽两句,??赵羲姮目光幽幽一瞥过来,??他乖乖换了双筷子。
吃饭吃饭。
反正赵石榴也看不上谢玉麟这样娘唧唧的男人,??他就不多余『操』心了。
不是他说,虽然赵石榴还没有他年轻时候分一本事,??但这世上能配得上赵石榴人还没出生。
赵涂林默默把盘子里糖醋鲤鱼鱼头夹进谢玉麟盘子里:“吃鱼头补脑。”
她爹只是捏断了一双筷子,没把谢玉麟打满脸开花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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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晚上,栀栀扒着门框,??悄悄喊了赵羲姮一声。
卫澧看见她,??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赵涂林自小就跟卫澧不对付,父女俩见面就要掐。
“爹,你是除了哼现在不会说话了吗?”赵涂林把手里小箱子递给赵羲姮:“我在外面的时候,正好有人献上东珠,??我想给娘做首饰和衣裳会好看,??娘看看喜不喜欢。”
每个东珠都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卫澧悄悄乜了一眼,??心里咕嘟咕嘟冒酸水儿。
他搓了搓衣角。
还没有他份儿吗?还没有他份儿吗?赵涂林不会又把他忘了吧。
赵羲姮和栀栀在一边嘻嘻哈哈,商量着东珠要做成什好看。
卫澧鼓了鼓腮帮子,看样子确是没有他礼物了。
这个女儿白养了,光跟她娘亲近。
但是转念一想,??也行,赵石榴最喜欢她娘也挺好,反正女儿是赵羲姮生,就喜欢赵羲姮也够了。
赵羲姮和栀栀悄悄观察卫澧,眼看着他表情从皱皱巴巴变成释然。
“你爹想你想的不得了,你别逗他了。”赵羲姮悄悄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襟。
卫澧说什要栀栀回来给他『操』办婚礼,不过就是许久没见女儿,想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下,找个借口叫女儿回家罢了。
“我知道。”赵涂林哪儿能不知道她爹那个口不对心?
嘴上说着讨厌,其实心里比谁都疼她。
其实她也可想她爹了。
她从腰带处抽出根甘蔗,递给卫澧:“给你带的甘蔗,可甜了。”
卫澧动作上忙不迭接过来,嘴上却埋怨:“你就给我这点儿东西?打发要饭的呢?”
他『摸』了『摸』这个甘蔗,粗粗壮壮,看起来应该好吃。
“爱要不要。”说着,赵涂林才将怀里真正的礼物扔进卫澧怀里:“下面人又给我上贡了一把更好刀,这个你留着玩儿吧。”
刀鞘朴实无华,卫澧却在手柄处见到了“乌鞘”两个字,是前朝大师手笔,那位大师铸剑较多,把把都可称为千金难求宝剑,留下匕首却只有寥寥件,因此叫价更高,更难得些。
卫澧忍不住笑,但还是把唇角勾起弧度压下去,好像嫌弃地把匕首丢在一边:“败家子儿,花那么多钱买把匕首,不如给你娘多做件衣裳。”
赵涂林知道,她爹口不对心『毛』病又犯了,她也不跟他计较:“给你就是你了,我回去睡觉了。”
赵涂林走后,卫澧才飞快将刀捡起来,抽出来细细观摩,刀刃锋利,寒光湛湛。
他把刀收回去,然后别在腰上:“赵羲姮赵羲姮,你看好看吗?”
赵羲姮刚想说好看,卫澧就转了个圈儿:“可贵了呢,比你东珠要贵好倍,羡慕吧?”
赵羲姮:“别『逼』我扇你。”
卫澧:“……”
“春生?”谢玉麟睡不着,喊在外面守夜春生。
“啊?”春生擦了把嘴角口水,『迷』『迷』糊糊应他。
“你说姐姐要是立正君,会选个什样儿的人呢?”他翻了个身,如瀑青丝垂下来,俊俏的脸蛋白莹莹的,看起来像个漂亮小妖精。
春生砸吧砸吧嘴,“反正肯定不是您这样的。”
“话说,郎君咱们什时候回雍州啊?咱们在平州白吃白喝快半个月了,又没给人带礼物。”
谢玉麟听他说起这个,跟鸵鸟似的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别说了别说了。”
春生继续上一个话题:“反正依照赵少主这个势头,将来搞不好是要当女帝,那正君一要文武双全、雍容大度、沉着稳重、心胸宽广,智慧从容,长相一要端庄威严,不要太漂亮看起来烟视媚行……”
谢玉麟掰指头数了数,倒吸一口凉气:“春生你是照着我反面说吧?”这一条条一件件正好与他截然相反。
春生谦谨道:“不敢,这不过是男『性』的美好品德罢了。”
谢玉麟抱着被子,有些闷闷:“算了,睡觉吧,明天女学和太学比试,咱们还要去看呢。”
梦里,他梦见了赵涂林,正是在她女皇登基大典上。
她的皇夫与她并肩,走上最高处。
皇夫正像春生说的,周正威严的长相,不丑但说不上多漂亮。
视角一转,就变成了赵涂林视角,高台下站着一群华服男子,谢玉麟见到自己也站在其间。
然后就听见赵涂林声音:“谢氏身出名门,淳善端方,立为贵妃。”
等等,为什他是男的也要叫贵妃?
谢玉麟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看看自己手,又看看外面大亮的天『色』。
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他『揉』『揉』眼睛,身体沉重地爬起来。
原本平州只有太学作为官学,仅仅供男子读书,后来改制,令立女学亦为官学,专供女子读书。
孙昭逊是第一年科举的魁首,她既为主管育的太常博士,又是女学山长,因此平州育资源并未存在偏袒男子情况,也鲜有人敢置喙女学为官学的。
太学与女学这些年培养济济人才,在朝上大展光彩,可谓平分秋『色』。
但多年以来,太学与女学的争端就从未停息过,两方唇枪舌战互不相容,孙昭逊干脆每年举办“文比”,让他们争个高下算了。
正好也堵了那些说女学不该存在人嘴。
卫澧不爱读书的『毛』病没变,你让他来看这种比赛不如杀了他。
赵羲姮怕他看着看着比赛就睡着了,有损颜面,因此之前大多都是她来主持,后来卫澧将担子都扔给赵涂林后,这差事就变成赵涂林了。
赵涂林端坐主位,下首是平州诸位官员。
级台阶下,太学与女学各出五人,执坐一方,还未开辩,就已经气氛欲燃。
为示公正,孙昭逊并未担任裁判。
谢玉麟因为昨晚梦心虚,偷偷看了赵涂林好几眼,就是不敢正大光明地看。
他目光往下一扫,见太学中有个学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清正明亮,浑身的浩然正气。
谢玉麟没忍住,咬了咬手指,这个男人,跟梦里皇夫好像。
他心一颤,往上看了看赵涂林,好在她目光并未放在那男人身上,而是在与孙昭逊交谈。
“春生,你说我从今天开始,聪明一点行不行?”他悄悄跟春生咬耳朵。
春生跪坐在他身边,面『露』为难。
三声号角后,两方相互寒暄。
太学山长先冲着孙昭逊作揖:“女学多年蝉联魁首,孙博士居功至伟。”
酸儒就差指着鼻子说孙昭逊给女学开后门了。毕竟赵涂林当年在女学读书时候,卫澧又拨钱又拨人,生怕他闺女吃不好学不好,多年积累下来,能差了就见鬼了。
孙昭逊气势不输,回敬他:“还要多谢刘山长多年承让,我本有心让一次,但学生们不许。”
赵涂林神『色』淡漠,像是一尊冰雕,冷艳高贵。
她目光淡淡往下一扫,见谢玉麟正在跟春生嘁嘁喳喳,还以为别人听不见。
谢玉麟掩着嘴小声说:“他们两个好像要打起来了。”
赵涂林把目光移开,表情古井无波,实际险些出来。
她其实,还是挺期待孙博士和刘山长打起来的。
角声三阵鼓声三阵后,第一轮赛才正式开始。
辩题有意思:到底应不应该相信鬼神说。
这是古往今来都在讨论的问题,学者们往往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谢玉麟觉得他说得对,觉得她说得也对,被两边都说服了。
春生给他剥了个橘子:“郎君听得懂?”那么多乎者也,听起来真让人头晕。
“我只是反应慢一点,又不是不学无术。”
但是当那个一脸正气学子开口发言时候,谢玉麟莫名就觉得,那男的说得最差劲。
那男子旁征博引,他嗤这是拾人牙慧。
那男子有自己想法,他觉得是狂妄自大。
总之不喜欢一个人,看哪儿都不好。
谢玉麟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梦这狭隘实在不好,但人除却理『性』就是感『性』,他是个『性』更占据上风的人,情绪控制并不到位。
他表情太丰富了,赵涂林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见他在其中一个学子发言时候,脸都皱成包子了。
赵涂林托腮想,这人说得挺好啊,谢玉麟哪儿不满意?
第二论:男子是否应继续凌驾于女子上。
这个题目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看了看坐在上面的赵涂林,她依旧没什表情。
出这个题人,是诚心想看撕起来?
太学抽中了正方观点。
“能稍等一下吗?”个学子道。
裁判询问赵涂林后,赵涂林点头示意可以。
太学五个学子聚在一起,商议半刻后,将桌上木牌放倒:“这一场我们弃权。”
要知道太学已经连续五年在“文比”上输给女学了。
刚才已经输了一局,弃权,那第三场还有比必要吗?
赵涂林指尖点了点手中的杯盏:“你们确弃权?”
“虽然往年辩题中,有些并非我们所支持观点,但其中是非曲直并无论,我们只是在前人观点上输出自己观点,使之驳倒对方。但这个题目,已经与道义正直抵触。”
只见那个相貌周正男子叩首道:“平州自创立女学来已有二年,其二年中,我先辈平辈以及侄辈女儿,无不读书,无不明理有作为,朝中女官更是人才辈出。如果我们又要以父权那套旧的理论,来压制新的女子,这是不对的。”
他顿了顿,又道:“小生等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今后着想。朝中官员有许多女子,少主更是女儿身,今天这辩题我们不管输赢,只要张口了,今后再上官场,只会让人冷眼。”
赵涂林挑了挑眉:“还挺实在,此题作废,比赛继续。”
孙昭逊看了看赵涂林,『露』出一抹笑来,冲她无声点点头。
这题,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辩场上,不过是有人把它拿上来罢了。
谢玉麟忽然长呼一口气。
“春生,我觉得他也挺好。”是自己太狭隘了。
但他还是挺郁闷的,这个人越好,就显得他越不好。
姐姐不会觉得这个人话说得好,观点说得对,就另眼相看吧?
……嗯……
其实另眼相看也是应该的。
太学学子重新落座,对面女学众人朝他们揖了一礼。
虽无声,但也胜过许多言语。
今年“文比”魁首又是女学。
太学山长临走放下狠话:“来年,来年我们一赢你们。”
“虽然太学的学生不如我学生机灵聪明,但都是好孩子。”
孙昭逊真心实意的夸奖,刘山长才不听,气鼓鼓甩袖走了。
回家路上,谢玉麟还在走神
赵涂林问他:“你想什呢?”
“我在想,那个人真有正君气度。”谢玉麟神游天外,满口胡言。
赵涂林终于没忍住,嗤地笑出声。
她知道谢玉麟说的是哪个人。
“官场大有作为,什正君不正君?”赵涂林将手背在腰后,甩开他走了。
谢玉麟忙得追上去:“那姐姐觉得,你正君该是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