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可有异动?”
“有。”
三人闻话一惊。
“有一些人来这里了。”
“什么样的人?”
阿醒思索片刻,说道:
“男女都有,年龄不等。他们不是一齐来的,基本都是各自来的,最早的是前日凌晨时刻,到现在大概来了十二人了。不过昨天其中有几个人不见了,好像是离开了。我没注意到他们。”
沧白雪不由暗暗佩服这孩子的逻辑能力,有条不紊,明明白白,果然是一位好助手。
“那现在还有人吗?”沧白雪问。
“有,那堆树丛后,就有刚来的一男一女。”
阿醒指向一个方向。
三个人点头会意,都朝那树丛走了过去。
正踏过那堆树丛,蜡黄『色』的草蔓东倒西歪,看起来毫无精神,但那细长的枝丫竟还锋利无比,一根芒刺竟刺入了沧白雪的肩肉。
“啧...”沧白雪条件反『射』出了声。三人皆回头。
“没事。”沧白雪脸『色』淡然,将那根刺长外一扯,带出一丝细细的血迹,落了两滴在白衣上,她随手一丢。
顾蓝双立即用手指在她肩上一点,沧白雪感觉本来略微刺痛的位置瞬间清凉无比。
再一低头,已经完好如初。
“哇,双双,有你真好。”沧白雪是真佩服净神的本事,不过她又摇了摇头,“不过这么小的伤,没关系的。”
顾蓝双笑了笑:“再小的伤口也会疼的。师姐是肉躯,多小心。”
沧白雪笑着点头。扒开树丛堆,一行人果真看到了那一男一女。
女子是一农『妇』打扮,微胖的身材,正在一汪水坑旁仔细编着发。男子则像一位教书先生,顶着一方正正的蓝布帽,此刻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捻着几片落叶。
两人好像并不认识,离得甚远,根本毫无交流,只是自顾自地做着手头的事。
“长得最好看的去套话。”云辰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他人呆若木鸡地望向他。
他『摸』『摸』下巴,眉『毛』跳了跳,拍案道:“蓝双去那妹子,白白去那汉子!”
“......”
“......”
虽然沧白雪和顾蓝双脸上的表情都可以拽出来印成两个大写的囧了,但是事到如今,好像真没有其他选择在面前了。
于是两个人无可奈何,就跟冲上先锋的敢死队队员一样,硬生生厚着脸皮去找别人搭讪了。
阿醒脸『色』复杂,站在原地沉默。
云辰蹲在草垛边,拿着自己的拂尘赶蚊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两边的战况。
不一会儿,两个人都悻悻而归。
“怎么样怎么样?”
“......嗯...不好,那姑娘只看了我一眼后,我说什么她都不理了...”
“呃,我这边差不多...他盯了我一下对我说了句‘你还差几分’,也就没理我了。”
“差几分?差啥?”
沧白雪挠挠脸:“嗯...看样子好像是说...颜值?”
“我去,你俩这姿『色』都还不满意,这两人是要干嘛!”云辰怪叫道。
两人耸耸肩,颇为无奈。
就在几个人一筹莫展时,沧白雪余光一瞥,忽然一点惊艳的红『色』闯进眼帘。
她瞬间扭了头。
不过,好像不是她最期待的那个红『色』。在她脚边不远处,浅草团里,竟生长着一株挂着两颗红通通圆滚滚果实的枝叶。
“这是什么?”沧白雪走近了些。
她蹲下身,细细观察,这果实娇嫩欲滴,饱满肥硕,垂着胖胖的头,颜『色』鲜艳得像血一样。真不敢相信是这么一片荒土能养出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果实?我们先前好像从来没见过。”顾蓝双略微惊异道。
阿醒也摇摇头。
沧白雪闻言,心里忽然幽幽地升起一个奇妙的猜想。她有些似笑非笑地道:“这棵果实确实看起来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呀。真好像...是特地加入进来的。”
没等他人做出什么回应。沧白雪已经自顾自地伸手一摘,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师姐!”
顾蓝双惊讶无比,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她噎了一下。
“白白!你干嘛!”云辰也急得跳了起来,赶忙对着她的背就来了一顿戏氏拍背功,给沧白雪捶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你你赶紧吐出来啊!你饿了也不能『乱』吃啊!我我给你打兔子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沧白雪早就咽下肚了。
本来她就是咬了一口直接咽了,谁知这两位反应如此激烈,让她差点反被自己口水呛死。
“别拍了别拍了...大哥,我要断气了...”
“师姐!在这种地方随意吃食,若有剧毒如何是好?”
顾蓝双焦急无比,再温和的『性』格也架不住沧白雪这么莽撞的行事,他立刻搭腕诊脉,细细检查。
“有你在我怕什么。”沧白雪笑眯眯道,她倒是一脸不担心的神『色』,“我觉得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就像在引诱我吃它一样。我猜想,可能会有什么玄机,当然得试试。”
云辰的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却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顾蓝双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云辰立即问。
“无事。”
“嗯?猜错了?”
沧白雪居然有点失望。她总觉得这个来历不明又惹人注目的东西应该是能带来什么讯息的呀。
阿醒默默注视了她一眼,她没注意。
无果,众人也无他法。商讨到最后,只能决定先寸步不离地盯着那农『妇』,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这些人居然会来到这廖无人烟的地带必然是有蹊跷的。只是他们好像都是散『乱』无章的,做什么,在哪个位置,什么时候又起身动了两步都毫无相同。只能先认定其中一个,而后再说了。
也不知后面的时间是怎么过的。直到天『色』又再次昏昏沉沉下来时,云辰还是忍不住有些泄气。
不过他这次没有再暴『露』过多的情绪。他手里拿着根野草,毫无目的地编织着。时至今日,澄玉已碎,他本来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不过沧白雪的话却是实实在在地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并不是说他真的想将整个摊子寄托给沧白雪。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找到可树,还有手刃影魔。今天找不到就明天,明天找不到就后天,反正他不会放弃,他能活那么久,绝对不比那影魔差。这么一想,他便觉得心里沉下来多了。
阿醒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三条『毛』毯,递给了顾蓝双。顾蓝双默默接过来,然后分给了一旁的沧白雪和云辰,将自己手里那条裹到了阿醒身上。
阿醒略微惊疑地看了看他,黑『色』的眼眸里浮动着光。顾蓝双还给他好好整理得严实了一下,温和地笑了笑。
沧白雪不知怎么的,靠在一棵树干上竟横生出好几分的困意,她觉得不太应该。今日又没有多劳累,何况她这身体,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困了吧。
凭借着曾经夜猫党残存下的高贵血统,沧白雪强打着精神,忽而幽幽地抬眸望向了对面的阿醒。
阿醒此刻正披着顾蓝双裹的『毛』毯坐在对面架着火烤兔子。
还真抓到了兔子,不过不是在这里,好像是他特地翻过了一座山才打到带回来的。
沧白雪着实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趣意。她便一直盯着这少年郎。
阿醒偶然抬眸了一次,一下撞上了沧白雪目不转睛的目光,迅速又低了下去,有些不自在。
“师姐。”顾蓝双也有些好奇地托着下巴,温声笑道,“可是认识阿醒?”
沧白雪恍然收回眼神。
“啊?嗯...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小哥哥...长得挺好看的。”
沧白雪随口编了个理由,毕竟她自己也说不上干嘛一直盯着人家。
“诶?魔君知道你这么说吗?”
“.......”
云辰笑嘻嘻地在旁边打趣。
“他更好看他更好看。”沧白雪赶紧补充道。明明千栖夜也不在这儿,她居然有点做贼心虚的情绪。
“优秀,优秀!”
“哈哈哈...”
笑了几声,沧白雪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师姐累了,便睡吧。有我们看着,不碍事。”顾蓝双总是格外细心。
沧白雪确实也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眼皮像坠铅一样往下盖。
她再次吃力地看了一眼那农『妇』。大半天了,他们一直待在不远不近的隐秘位置观察这女子,女子毫无察觉,从早到晚一会儿编编发,一会儿挽几朵花,坐在土坡上轻声哼歌,心情好像非常不错,甚至一天都没有进食休息都丝毫没有惫意。
看她的身材,应该都是已为人『妇』的女子了,却分明流『露』出一腔待嫁似的情怀。一天了,她只是漫无目的在这里『乱』转,也不见有任何人来见她,真的是太奇怪了。
不过沧白雪再奇怪也无法了。
她最终还是扛不住困意,头一靠,瞬间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好一会儿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好像睡得极沉,甚至有点昏死过去的感受。
半晌,声音,画面全是空『荡』『荡』的。
雾。
白茫茫的雾。
等沧白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了些意识时。
她正像一张纸片似的摊开浮在一汪湖水之上。这湖水温热暖人,伴着飘飘『荡』『荡』的白雾,在她眼前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她有点茫然,脑子里像是塞了浆糊,没法思考。轻薄的身体任由湖水推搡。
她试图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心间恍然一陡。
眼前是那张在脑海里百转千回的脸。此刻眉目柔情,唇红齿白,正低身俯视着她。
她微微睁大了眼。
“想我了吗?”
那音『色』柔软无比,混杂进悠悠的水声中,缠绵不尽。
沧白雪一时间完全惊呆了。半天做不出反应。心头明明有无数个问题,却像气泡一般刚升起就轻飘飘地碎掉了。那好看至极的人儿在她眼前若隐若现。白雾缭绕在周围,犹如置身桃外仙境,更有点隐晦的暧昧不清。
她的余光恍惚瞥到他似乎是褪尽衣裳的。
沧白雪呼吸又漏了一拍。
“你爱我吗?”
他再次柔声轻问,垂下脸来。绸缎似的黑发散『乱』在她的脸边,还激起一阵『乱』人心弦的『迷』香。
她忍不住抬手去触『摸』那张脸,热气和白雾在指间穿过。她好像并什么触感,身体却滚烫地发烧。
他纤细的手指也抚过她的发,抚过脸颊,再到唇瓣。拇指在唇上细细摩擦。眼中『乱』情汹涌。
她视线有些模糊了,喉咙动了动,下意识出声去答:“我爱...”
那双眼瞳中顷刻笑意浮现。
沧白雪猛然一惊。
这不是!
她的焦距瞬间重聚。一把抓住对方的肩,拼尽所有力气重重地将其往旁边一甩。
那人猝不及防被她一下狠狠砸进了湖里,沧白雪慌『乱』地想从湖里挣扎起来,却在水花四溅间竟看到了一条鱼尾。
“什么鬼!”
沧白雪大叫出声。
“啊?!啊!白白!咋了!我去!你吓死我了!”云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下从树背上蹿起来。
“师姐?师姐?做噩梦了吗?”
“我...我...”沧白雪脸上冒着汗,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周围的东西总算清晰起来,她急忙四下看看,发现自己竟好好地躺在这野岭之中。
记忆总算有点复苏了,是梦吗。
突然,她目光一怔。
“她动了!”
“什么??”云辰顺着她目光去看,只见那农『妇』居然凭空消失了,“她?!她刚不是在那儿...去哪了!”
沧白雪又是一愣。她明明眼睁睁地看着那农『妇』正起身慢慢走远。
“她!...”沧白雪急着伸出手一指。却瞬间错愕,“我的手...”
自己的手上正缠绕着一条弯曲的紫红『色』藤蔓,上面还开着紫红『色』的花,这藤蔓似乎是半透明的,散发出鬼魅的光影,正从她的手上无限延伸似地通向远处的黑暗之中。
“你的手?!怎,怎么了?”云辰看她的脸『色』实在太奇怪了,可是他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看着沧白雪白皙的手半天,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你们...看不见?”
“?!?!”
顾蓝双立刻夺身上前握住她的脉,脸『色』陡然沉了:“中毒了。”
其余人皆是惊骇不已。
顾蓝双立马拔出三根灵针。沧白雪却突然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等等!先别解!”她此刻感觉头疼欲裂,强行稳住最后一丝心神,阻止了顾蓝双。
她眼一瞥,从阿醒的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往手上一划,鲜血顷刻流出。
“白!...”
没等云辰叫出声,沧白雪猛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血在他手掌心上。
“顺着我的血,跟着我...有蹊跷。”她咬牙切齿地捂住快炸裂的头,神智已经涣散。
“我...控制不了了...”
几乎是呜咽的一句音量。
沧白雪说完,在云辰的眼里,她几乎是瞬间消失不见的。
然而,地上,却一滴滴地出现了一排鲜艳的血迹,正朝着前方的幽深处慢慢显现。
所有人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竟入了幻术!
云辰狠狠咬唇,双肩颤抖着,靠着手心里的血『液』感知,他立刻跟着那方向飞身追去。
顾蓝双也赶紧跟了上去。
“阿醒,你别去!在这儿等我!”
“可是!公子!”
“不许去!”顾蓝双回身厉声道,“在这儿接应我便是!”
阿醒的手心都攥出了一丝血痕。
“好...”
顾蓝双点头,转身,随即也扑向了那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