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宫宝本来是要走的,他心情状态不佳,不想见轩仙流任何一人,即便是云水瑶和庞七也不例外。即使不期撞上,也只当是颜仙儿和云水瑶的汇合,他自己只想悄悄离开,哪知听到洞中之人说话,顿觉耳熟,要走之心也便就此打住。
听洞里面的人说了两段,他脑子里记起一个人来。
故此云水瑶喊他,他只作埋思,这才没有理会。
闪身进洞,发现岩壁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行。
于是探了两步,怕被偷袭,便不敢往里走了。
只喊:“里面的可是熊木岩熊先生?”
那人回道:“谁叫我?你是谁?”
谢宫宝心想,果然是他。遂又喊:“听你说话,我便猜到是你了,我的声音你就听不出来么?前几天我在党正族做客,有了难处,专门上山掳了女贞公主,你还用晶魄问我换人的,才短短几天,你就不记得我了?”
熊木岩喜叫:“啊!是……是谢兄弟吗?”
“嗯,是我。”谢宫宝迈动步子进去。
打燃火折子四面照看,发现洞室不大。
然后,举火再细细打量,看见熊木岩满身血迹,瘫靠岩壁坐着,一望便知伤势极重。谢宫宝心想,他这伤势怕是连动也不能动了,还怎么出手偷袭进来的人,看来刚才出言恐吓亦不过是虚张声势。
熊木岩借光辨认,强自提气哈哈一笑:“果……果然是你。”
谢宫宝探问:“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家破人亡,还在乎……在乎伤势做什么。”熊木岩哀哀摇头,吐词如抽丝显得无比痛苦,适才豪情这会儿也瞬间化作烟云,放佛一下子老去了十岁。他那脸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抑郁,眼角也有泪光转动。
谢宫宝见着他如此模样,心境也不由一悲。
听到“家破人亡”四字,更牵出无数痛苦。
此景此话与烝鲜族灭族相似契合,他焉能无感。
故而有感不疏不通,他便忍不住问了:“据我所知,颜羽一族跟幡尸教素有疏通,这些教众在外也从不与颜羽族人为敌,这次他们怎会招惹到你了,居然还把你伤成这样?”
“不是……不是幡尸教。”熊木岩身子露虚,以至说话也掰不开嘴了。先前大敌当前,他撑着不敢显露虚弱,此时得会谢宫宝,或许知道危情已过,故而心下一松,身子骨便再也支撑不住。
谢宫宝就纳闷了,怎么不是幡尸教?
衣着打扮分明无误,难道是假扮的?
思念及此,忽觉方思弱被掳一事有疑点。
于是心里不免一急,发问:“那是谁?”
熊木岩本要答话,却伤重喷血,当场晕厥。
谢宫宝暗呼可惜,把颜仙儿三个叫进来帮忙敷药诊治。待到熊木岩止血止伤,身无大碍,他跟颜仙儿说道:“这人跟我是认识的,你要是方便,就帮我照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我有事要回木屋一趟。”
颜仙儿道:“你让大师姐照看他吧,我是要跟着你的。”
“留在这里比跟着我安全的多,你别跟来。”谢宫宝欲回木屋查探疑点,故而回拒不带弯字,撇下一众匆匆忙忙走了。——可是他拒词冷冽,只把颜仙儿听得心头发凉,眼泪珠子险些洒落下来。——云水瑶瞧出端倪,气道:“他吃错药了,不理人也就罢了,居然敢这么跟你说话。”
颜仙儿努力挤了挤笑,极尽掩饰低迷的情绪:“你不知道,其实他心情不好,不能怪他。师姐,我有些不放心,我追他去了,这人就拜托你跟老七师兄了。”
云水瑶道:“跟我还客气了,你去吧。”
颜仙儿嗯了一声,提步追去。
……
……
回到狩猎木屋,谢宫宝先检查门外尸体。
这不看不打紧,细看之下果然就有发现。
且不说别的,单说相貌体型就不对劲了。
要知道,幡尸教自称北冥仙教,教徒大多都是北方人士,通常这些人生得人高马大,体格健硕,即使与西域和南人混淆一起,也能一眼辨出。——而眼下这几具尸体个子不高,骨骼偏细,显然不是北边人士,反觉更像南人。——有此发现,谢宫宝身形一振,心也要蹦跳出来。
他暗呼侥幸,得亏碰着熊木岩,否则定会走岔。
搂走丫头的既非幡尸教徒,那就不难猜测了。
开始的时候,谢宫宝以为熊木岩与幡尸教有仇,故才惹来杀身之祸,既然事实不是这样,那么追杀熊木岩的就一定是严松一伙了。要知道,严松奉曲池之命往南寻来,除了迎回公主,不就是为了杀人越货么。
这一路来,谢宫宝目睹凶杀,看尽了严松的手段,以此人歹毒的脾性,断不容熊木岩轻易逃脱,竭力追杀也就说得通了。更何况当日天乞帮凶案,严松就有扮作他人嫁祸轩仙流的先例,所以此次盗用幡尸教的名头掩其罪过大是有可能的。——谢宫宝思念及此,一通百通,或许严松只想偷偷搂回公主,带走方思弱怕也是临时起意。
想通了这些,谢宫宝万分担忧顺势一松。
他知道丫头身份暴露,纳兰图霸必不容她。
因此不管丫头落入谁手都好过落入幡尸教,即使是万恶不赦的严松。最起码,严松的目标是帝女贞,而不是丫头;再有,帝女贞毕竟是一族公主,哪怕为人所擒,以其身份死保丫头当也不难,除非……?谢宫宝摇头打断顾虑:“女贞公主不会见死不救的,我救过她,她怎肯负我。”
他怀疑自己一直被人窥视,思来想去决定再装扮装扮。
瞅着尸体想了想,说道:“好,我就扮作你们了,正好严松乐于此道,我若扮得跟你们一样,他想认出我来,怕也要费些功夫。”心动之间,找了具与自己身材相当的尸体,剥去衣裳,然后准备进屋稍作梳理,可是就在这时,远处黑山传来人声:
“高敢!你一路跟我到此,莫不是还想再打!”
“你我旗鼓相当,打下去也没意思,不打了。”
“那你跟我做甚?又想胡说八道损我名声!”
“哈哈……,坏事做尽还怕别人说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今晚是要跟你分个生死了。”
“生死就不必分了吧,再打你我都讨不到好。其实姜兄不用这么紧张,这事过去多年,我洞悉因由,不也一直替你把着嘴门。说句实话,往事已矣,我是不想再提的,只是没想到今晚与姜兄不期而遇,这才没忍住多了几句嘴,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好心留你说话。就是不知道姜兄肯不肯听我说,要是肯,前面像是有间荒屋,我们进屋叙话。”
“你我正邪两对,有什么好说的。”
“我猜你会感兴趣的,进屋再说。”
“我感兴趣?好啊,我便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