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证(1 / 1)

过了几日,谢菱便在父亲谢兆寅的陪同下进宫去拜谢兰贵妃。

她拿了帖子,刚坐了自家的轿子到宫门外,便有宫里的小太监抬了轿子过来伺候。

只不过这轿子却是有两顶,一顶是要接谢兆寅去东宫述职,另一顶则是接谢菱去兰贵妃处。

这也寻常,后宫不是随便进得的。

谢兆寅本就只打算陪着谢菱过来,以示诚意,然后再让谢菱自己去见贵妃,他则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现在既然东宫召见,便刚好是有个去处。

既然要分开走,谢兆寅便站在原地,又叮嘱了谢菱几句。将准备的礼品一一再提点了一遍,才看着人将谢菱送走。

谢菱换了轿子,并不掀开轿帘到处去看。

宫里规矩多,哪怕是陪在她轿子外面走着的这个婢女,身上的用度也已是不凡。

过了一会儿,轿子停了,谢菱本以为是到地方了,正要下去,想了想却又并没有动,而是坐在原地等。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交谈声,原来是换了一拨太监来抬轿。

这一次再起轿,旁边的婢女还跟谢菱柔柔解释道:“妃嫔宫苑里,正门一般是不开的,要请姑娘的轿子走角门了。”

谢菱自然没有异议。

等终于下了轿,谢菱打开轿帘,却被眼前的气派场景吓了一跳。

谢菱转头看向那个婢女,疑惑道:“这儿是贵妃娘娘的宫苑吗?”

那婢女福了福身,细声细气答:“回姑娘的话,此处是凤曦宫。”

凤曦宫?那不是皇后的宫殿么。

谢菱一阵疑虑,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明朗而又不失庄厚的笑声:“谢姑娘来了。”

谢菱转头,只见一群仆婢如云,拥簇着一位丽人。

那人身上的打扮彩绣辉煌,自不消说,相貌也是柔威并济,风华无双。

谢菱其实认得这人。

但面上当然要露出惊吓模样,连忙行了个大礼,却迟迟不敢说话。

那人已经走到了谢菱身边,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抬起谢菱的下巴,看了一会儿,噗嗤一笑。

“是我待客不周了,没有提前说明,看把小美人吓得。”

一旁的婢女及时说了一声:“皇后娘娘金安。”

谢菱愣了一下,便也跟着请安。

皇后叫她起来,随意地将手里摘下的花儿递给身后的婢女,走在前面。

“谢姑娘带着的东西,是要带给兰贵妃的吧。来人,将东西包好了,送去兰晖宫,记得仔细嘱咐了。”

“谢姑娘,进来喝口凉茶吧。”

在这后宫之中,皇后地位最高,她既然叫谢菱进去,谢菱莫有不从。

她跨过台阶,心中依然疑虑。

等到皇后坐定,才又福了福身,说:“臣女今日是接了贵妃娘娘的帖子,特来拜访的,并未有所准备,不想竟然能见到皇后娘娘。”

皇后看起来似乎性格很爽朗,像是很爱笑,又咯咯笑了两声,说:“我从前怎么不知道,谢大人府中,还有这么个让人喜欢的姑娘。看这风流姿态,偏又如此乖巧,真叫人疼极了。”

先夸了一通,皇后才不经意一般解释说:“兰贵妃从听安寺回来不久,本是与你有约,只可惜,她那胞弟近日又不大好了。兰贵妃急着照顾平远王世子,本宫便替她见见你。”

谢菱心中一松。

她本来还想着,今日来见兰贵妃,有没有可能会碰见黎夺锦,若是碰见,她要如何处置。

可现在,竟然是由皇后代劳,她根本连兰贵妃的面都不必见到。

但同时,谢菱又有些疑惑。黎夺锦身体不大好了?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个消息听着令人高兴,但不大像是真的。

黎夺锦不是第一本书的男主角么,好歹要有点主角光环吧,怎么会无故沾染重病。

至于皇后,又为什么如此殷勤,要替兰贵妃接待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女。

谢菱没说话,只是适当地流露了不解之态。

皇后见她疑惑,许是心情好,又多解释了几句。

“兰贵妃也是操劳。她那唯一的胞弟原本也是俊朗的少年郎,如今却怪病缠身。听说前几日,为了多睡会儿觉,吃遍各种药都没有用,还吞了不知哪里来的符水。”

“这样折腾下去,哪怕是大罗神仙,又怎么受得了。兰贵妃在宫中着急上火,哪里有用。”

“这头兰贵妃刚写了家书劝诫世子不要乱来,那一头平远王世子就请了医师,给他全身扎满了针,说是,务必要让他沉睡在梦中,三天五天不醒才好。”

“这岂不是胡来?兰贵妃也是看着可怜,急急地又向陛下请了省亲假,回去照看胞弟了。”

谢菱听完,心中直道,疯了。

吃药,喝符水,扎针,只为了长梦不醒?

这简直是个疯子。

谢菱忽然对黎夺锦能够请动主神的事,一点也不意外了。

不是有句话么,疯子和神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谢菱敛下眉目,没有露出其它的丝毫表情,只随意应和一般道:“竟如此严重?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病症,还真是吓人。臣女祝愿世子能早日大安,也好让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必焦心。”

其实,这倒也不完全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她是真心希望世子能早点变正常。不要再发疯连累她了。

皇后细细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是心善的。”

说完,皇后抬起眼,示意了一下左右。

旁边的奴仆立刻弯着腰退出去,将大门严实关上。

就剩正面的一扇窗还开着,光从窗里透进来,照在皇后与谢菱的身上,其余都是一片阴暗。

空旷殿中,只余几个俯首帖耳的婢女站在角落里,仿佛人偶一般。

谢菱不解皇后为何如此行径,颈后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望着皇后。

皇后从阶上走下来,直走到谢菱面前,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谢菱的双手。

她把谢菱的双手放在掌心里,合在一处。

皇后的掌心很软,很富贵,却冰冰凉凉的。

指甲上套着的长长护甲,戳在谢菱手腕内侧的柔嫩肌肤上,也有些瘆人的难受。

距离隔得这么近,谢菱才看清皇后精致厚重的妆容下,眼下的青黑,眼中的血丝。

皇后脸上忽然就没有了笑意。

只有一看便是强行拉出来的和蔼。

“谢姑娘,你是好心的,也是有福的。你告诉我,千灯节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灯节。

谢菱这才恍然想起来,负责千灯节的就是太子,她回来之后,还听说太子因此受了罚,在宫中禁足。

至于别的事,因为谢兆寅下令不许人再在谢菱面前提起千灯节相关的事,她也没有再听说过了。

太子是皇后的独子。

难道,皇后就是因为这个找她?

谢菱斟酌着,答:“那夜,臣女同婢女一起去赏花灯,正要回府之际,就被歹人强行绑走。后来,就完全昏迷,直到被兰贵妃搭救,才醒来。”

“这次进宫,也是为了答谢兰贵妃的。”

“不,你骗我!”皇后脸上的和蔼也消失不见了,满是冰冷的怀疑。

“你对我说实话。就因为那一晚的事,吾儿至今被关在佛堂之中,日夜受苦,他是被人害的。”

害?谢菱惊讶,又有些愤怒,皇后怎么敢如此说。

太子的确是受罚,但这是因为他作为千灯节的主理事,难辞其咎。

谢菱是幸运的,可在千灯节那些丧命的姑娘,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相比起来,太子只不过吃点苦头而已。

但她看皇后状态,已然不大理智的模样,也不敢和皇后强行辩驳。

谢菱不敢和她贴得太近,生怕她要动手,边退边说:“皇后娘娘请慎言,太子殿下乃帝王之子,谁敢害他?若是能在佛祖脚下偿清孽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几乎目眦欲裂,死死瞪着她。

“孽障?吾儿有甚么孽?”

“那几条人命……”

“你可知道,除了你,失踪的那两个,到现在无音无信。”皇后再度抓住了谢菱的手臂,“死了的那两个,全都是客居京城,除了年迈不知事的祖父祖母,再无旁的至亲。叫那老人家去认人,二话不说,直接抱着棺木开始痛哭。”

“这中间,你说,不蹊跷?”

谢菱听不懂了。

她问皇后:“娘娘,你想说什么?”

皇后惨笑一声,带着怨恨:“本宫是说,千灯节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绑匪。”

“什么?!”谢菱被皇后说的话震住。

“不,不可能。”谢菱摇头,“我确实被人绑走。娘娘,我没有撒谎。”

皇后幽幽地看着她,双眸眯起,却并没有驳斥她。

显然,她早已经查过谢菱。

“或许有。”皇后咬字很轻,“但那绑匪,绝不是为了杀人。”

这回,谢菱沉默了。

她也一直觉得奇怪。以她那晚的猜测,绑匪是为了谋财。

可回来之后,却听说那群绑匪毫无目的地杀人,甚至,高调地展示在城门、闹市。

这前后逻辑对不上。

谢菱看向皇后,突然觉得,皇后可能并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焦虑到失去理智,开始臆想。

她只是为了保护太子,保护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宁愿去想别人不会想的疯狂之事。

“可,可若真是像娘娘说的那样,事有蹊跷,怎么会查不出来?”

“查?”皇后冷冷笑了两声,“怎么不查。可查出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样,不是由天定的。”

不由天定,那便是由人定的了。

谢菱想,这一层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这时可不像苏杳镜原本的世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个世界的法则,是掌控在特定的人手中的。

除了那一个地位,其余的荣华富贵都是虚妄。

哪怕是地位崇高的皇后,也有沦为刍狗的一日。

或许是从谢菱眼中看出了松动,皇后又放软了脸色。

她对谢菱道:“我要你帮我替太子作证。”

“作证?”

“你是现在唯一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我要你清清白白地把当晚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写下来,等太子从佛堂里出来,你要在所有人面前替太子说话,证明他的无辜。”

那晚发生的一切,全部写下来?

谢菱想到在马车上揉她手的那人。

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她也有难言之隐。

她审慎地摇了摇头,试图让皇后冷静下来。

“娘娘,此事应当还有别的办法。我即便是写出证词,也无法令人取信……”

听她拒绝言辞,皇后的表情又多了几分酷厉。

“千灯节第二日,兰贵妃对外说,是她的侍卫偶然救了你。但是本宫已经从兰贵妃处问出来,那日她的侍卫所拦下的马车,是辆无人驾驶的空车,马车上,唯你一人尔。”

听着皇后的字字句句,谢菱总算明白了,皇后之所以会找上自己的真实原因。

空车,被绑的女子。

这中间自然有问题。

皇后想知道,绑走谢菱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殊不知,谢菱也想知道,把她送到兰贵妃那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的目的看起来竟然是一致的。

或许如果她和盘托出,皇后会替她查出那个把她带走,又给她写信的佚名人到底是谁。

但谢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她不能信任皇后。

自然也不敢冒险,把那件事告诉皇后。

皇后看了看谢菱,慢慢地松开她。

然后幽幽开口说:“明年九月,又要选秀女。今日本宫见过了谢家三女,鼻腻鹅脂,出尘若仙,若是提前定为秀女,也是好事一桩。”

谢菱呼吸顿了顿。

皇后这是威胁她。

一旦谢菱进了后宫,谢菱乃至整个谢家的命脉都要被皇后掌控。

到时候,就不是皇后求她。而是她在皇后手底下求一条生路了。

谢菱木然地看着皇后。

皇后若是刍狗,她便只是蝼蚁。

阶层分明的社会,便是这样残酷。

皇后盯着她,目光中有逼迫,也有恳求。

“你若是答应,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秀女选册上,兰贵妃那边的事情,本宫也能保证,她不会对别人说出口。”

谢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皇后,说:“当日的事情于臣女而言,也已经有些模糊。我需要回去好好回忆一番。不过娘娘,若是事成,我也有一个条件。”

宫殿大门打开时,谢菱在婢女的陪同下,再度坐上了软轿。

照原路,返回出宫。

她沉默地支抵着额角,思考着回去要如何同谢父说明此事。

谢府又要做些什么样的应对,以避免万一发生最危急的情况,整个谢府遭受拖累。

她同皇后的那个条件,还并未说定。

只是让皇后日后,无论如何帮她做成一件事情。

若是今日之事没处理好,波及谢府,她可以利用这个条件,让谢府不必受她牵连。

毕竟,她从未把谢府中人当做真正的亲缘。不想过多承他们的恩,也不想欠他们的。

若是情况好,谢府无恙,她还可以利用这个条件,来对付黎夺锦。

黎夺锦虽是平远王世子,身份尊贵,但皇后只要屹立不倒,权势自然比黎夺锦更胜一筹。

她今天从皇后的话里,算是听清楚了。

黎夺锦为了“招魂入梦”,恐怕需要借助许多的外力,而且据她入梦的频率来看,并不是每天都能成功的。

那么,她又多了一条途径,便是想办法毁去黎夺锦身边可借助的外力。

不管是利用皇后拆除黎夺锦的那个“招魂”阵法,还是利用皇后的势力赶走黎夺锦身边那个黄眉老道,应当都能让黎夺锦无法再梦见她。

她手里总之是多了一份筹码,不至于那么被动。

谢菱无声叹了口气。

出得宫门,又要换轿。

谢菱走出来,便看见谢兆寅已经站在树荫下等她。

谢菱容色沉重,上前去想要和谢兆寅说话,却发现,谢兆寅衣领全湿,手心里还捏着一方巾帕,仿佛刚出过一身冷汗。

谢菱还未开口,谢兆寅便道:“花菱,回吧,有事回去说。”

谢菱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

和谢兆寅分开之前,那小太监说,东宫有传召。

可太子被关在佛堂里,传召谢兆寅的必然不是太子。

不知道谢兆寅见了什么人。

但想必,应当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她要说的事情,谢兆寅大约已经知道了。

轿辇悠悠,从皇宫到谢府,差不多要一个时辰的路程。

谢菱思索得出神,不知何时眼前白光一闪,她又被拉着入了梦。

苏杳镜睁开眼。

阿镜正在书房里,磨着墨。

她不会磨墨,砚台里墨水没有多少,她脸上、手上,反而到处都是。

书房门被推开。

黎夺锦看到阿镜一脸花猫的模样,怔了一下,接着捧腹。

“你这样笨,谁叫你到书房来伺候的。”

阿镜默默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墨痕,但除了把那片墨迹越蹭越开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她想到今早上,婵玉对她说,平远王世子叫她去书房伺候的事。

分明就是他自己让人来的,他却不记得了。

阿镜不说话,黎夺锦笑完后,拿出一条手巾,递到阿镜面前。

“擦擦。”

阿镜接过手巾浸湿,拧干水分,仔仔细细将脸上和手上的墨汁擦干。

她低着头,一点点擦自己手心的样子,极像小猫舔毛。

黎夺锦多看了她两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走到了阿镜面前去。

阿镜察觉他靠近,抬起头来看他。

黎夺锦瞳孔微缩。

之前几次见面,阿镜身上破破烂烂,脸上的灰迹也像是洗不干净一般邋遢。

今日过来,她衣着束发虽然整齐,但又被墨渍遮了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忽然扬起来,衬着那未修过的眉,纯黑又敏锐的眼,黎夺锦才知道,原来这个被捡回来的阿镜,妩媚又英气。

黎夺锦突兀地有些后悔。

之前说要纳阿镜进府的条件,他为什么没有再多坚持一下。

“阿镜。”

黎夺锦忽然唤她,语调里多了丝缠绵旖旎。

他靠得很近,如同毒蛇突发奇想要与人亲昵,阿镜却木呆呆地站着,没有要与蛇起舞的意思。

黎夺锦的双眼越来越亮,随着他的靠近,他说话声中的亲昵鼻音也越来越明显。

“阿镜,我突然想起来……”黎夺锦已经坐在了桌沿上,一张浓冶妖美的脸从下而上地贴近阿镜的鼻梁,“你怎么从未唤过我?”

这个未开化的野蛮女子,见到他不懂得行礼,不懂得磨墨,对于主人家,眼里也没有多余的半分尊重。

阿镜直直地看着他,两人呼吸可闻,她却没有一丝害羞窘迫之意,眼神依旧清澈至极。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镜是黎夺锦给她取的。

黎夺锦一直“阿镜、阿镜”地叫,却从未告诉过阿镜他自己的名字。

所以阿镜从来不叫他。

这就是阿镜的逻辑。

简单,直接,平等。

黎夺锦对她这样的答案,自然是意外。

阿镜从不按常理出牌。

他想了想,干脆配合她的节奏,告诉了她自己的姓名。

“黎夺锦。”阿镜看着他说。

黎夺锦皱了皱眉,失笑道:“他们都叫我世子爷。你也应该这么叫我。”

阿镜又不开口了。

阿镜的世界没有阶级,只有强弱,只有生死。

所以她不会叫世子爷。

她这点小小的执拗,让黎夺锦有些莫名着迷。

对黎夺锦而言,阿镜就像一个充满未知的谜团,她的来历,她的想法,她的目标,黎夺锦全都一无所知。

好奇让他兴奋。

新鲜感让他颤栗。

黎夺锦微微偏了偏头,以暧昧的姿势,贴得愈来愈近。

近到,他几乎可以看清阿镜嘴唇上方幼弱细小的毫毛。

黎夺锦忽然后撤,神情迅速变得冷淡。

他走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兵符,扔到了阿镜面前。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做更有用的事?”黎夺锦眉宇间突然多了几分缠绕不去的厌烦,和方才亲昵缠人的模样完全不是一个人,他看也没有看阿镜,冷淡道。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去盛春楼,找一个身上有此标记的女人。”

那枚兵符是虎掌模样。

阿镜默默地低头看了几遍,记下了,点点头。

“那就出去。”

饶是情感迟钝的阿镜,也对黎夺锦这样前后太大的反差感到茫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阿镜带着茫然走了。

书房门关上后,黎夺锦坐在桌边,眼神复杂地看着门口。

伸手压住自己的唇瓣。

其实没有触碰到。

只是对方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肌肤上的感觉太过真实。

黎夺锦脸色铁青,眼神如破碎的冰面震颤起来,扶住桌沿,几要呕吐,最终过了许久,才缓缓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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