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信,禾麦一眼便认出这是徐姜的字迹。
只堪堪看见了上面的几行字,禾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她怔怔的,实在不敢相信,徐姜所写的信是给六郎的。
信纸从她的手上滑落到地上,烛光晃映着细微的尘埃漂浮在上面。
蓦地一颗泪珠砸在信纸上面,渲染出一片水墨渍来。
水墨渍染湿了信中的两行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这两行字却在禾麦的脑袋里,记得很清楚。
信上,徐姜写道:“届时回朝复命,圣上必然下旨定婚。你与许家大小姐的婚约难违,若无对策,莫不如乐享齐人之福。”
许家大小姐……是许二小姐的姐姐么?
禾麦的眼珠里有泪花打转,她整个人如同坠进了冰窟一般,万般难过。
她最信任的六郎,最依赖的六郎,原来早有婚约在身……那,那她算什么?
她就知道,六郎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他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她早先担心的事情,总是要发生的。
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砸下来,不要命地向外涌着泪水。
……
……
六郎第二天早上跟山草替换了后,回家接禾麦的时候,却见到家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后院的毛驴和板车已经不见,想来应当是禾麦自己驾着驴车走了。
这小丫头怎么没等他?六郎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见到桌上还放着温热的早饭,他心里的担忧多少散了些。
吃过了早饭,他换了一身衣裳,驾着牛车便往清芦村去了。
去往清芦村的路上,他察觉到背后似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似的。
他从驾辕上跳下来,装作查看车辙的样子回头查探。
对方警惕性很高,竟然并没有露出马脚。
六郎收回视线,重新坐回驾辕,正要继续赶路的时候,却感到身后扑过来一个人。
他迅疾闪身,和那人交起手来。
那人过了两招,便露出正脸来,勾着唇角看六郎。
“徐姜!?”六郎望着面前的人,微微愣住了。
“嗯。”徐姜慵懒地笑了笑,“见到我怎这般惊讶?我信上不是说了,这几日便随信赶到么?”
“信?我还没看到信。”六郎皱着眉头说。
徐姜睁了睁眼睛,“你没看到?信使怎么来的比我还慢?罢了罢了,我有事情找你,快走,平遥还在镇子上等我呢。”
“她随你一同回来的?”
“当然,”徐姜咧咧嘴巴,竟然笑了,“我们三个一起回来的。”
六郎讶然,“你、你竟然……”
“我当爹了!”徐姜掩饰不住眼里的兴奋,在六郎胸口轻轻锤了一拳。
“恭喜……”六郎一敛惊讶,笑道。
徐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来,你还没有得手?我怎么说你才好?对女人,你怎么就是硬不起来?”
六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你莫掺和。有什么正事儿,赶紧说!”
“还不是李家庄的那些事儿……”徐姜一面嘀咕着,一面跳上驴车跟六郎说起话来。
两人的身影在路过清芦村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可随即,便向着清河镇的方向驶远了。
……
……
夏花看禾麦一上昼心不在焉的,这会儿收了摊,得空过去关心,问道:“禾麦姐,你是不是这几日累到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喝点水?”
“我没事儿,就是昨天没怎么睡好。”禾麦强打起精神,冲夏花笑笑。
李长安也跑过来,贴心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一下自己的,“不烫,没发烧!一会儿六郎哥来接你罢?让他回去给你弄点鸡蛋汤喝,解乏呀。”
“都这会儿了,六郎哥怎么还没回来呀?”李长安嘀咕着,一蹦一跳地向村口张望。
“他可能不会来了罢,”禾麦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有些疲惫地对李长安道:“你帮我送夏花和春花回去好不好?我在镇上……有点事儿,想……”
她说着抬头,却见到一脸沉静的张阔立在粥包铺的门前。
张阔一身青色官服,腰佩长剑,脸色看不出喜怒,只静静地盯着禾麦。
李长安会意,应了一声,便去取驴车。
张阔没说话,冲她点了下头,便往街道司处进了。
禾麦跟上去,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见她这副模样,张阔想来也知道了些什么,“看到信了?”
禾麦抿唇并未说话。
“信上写了些什么?”张阔追问。
禾麦依旧不肯言语。
“杨六郎……他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张阔蹙起了眉头。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张阔慢慢走近禾麦,仔细盯着她呆滞无神的眼睛,“你哭过了?”
禾麦动了动嘴巴,眼睛避开了张阔的审视。
张阔的眉头拧紧,“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知道了些什么,所以……他原相毕露了是不是?”
“不、不是……”禾麦轻摇着头,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却很难将那些字句从口中吐露出来。
半晌,她还是放弃了和张阔交谈的想法,垂着眼眸低声道:“我累得很,还是先回去……”
“林禾麦!”张阔叫住她。
“你不相信我,这没什么。可若你心里的委屈找不到人说,会憋坏的。如果你真的很难受,不妨试着相信我,”张阔的眼神很复杂,“我不会像别人那样,让你失望的。”
禾麦喉头一哽,眼眶有些发酸。
她背对着他摇摇头,声音故作镇定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张阔,谢谢你。我……我先回去了,明儿见。”
她从张阔的院子里跑出去,到了村口,等到了一辆去往小青村的牛车,付了银子回村。
本以为这会儿家里不会有人,可没想到,六郎就在家里。
猝不及防地看到六郎,禾麦心跳的有些厉害,可更多的便是下意识的不想见到他。
六郎正在另一间屋里,见禾麦回来,很高兴地喊她:“禾麦,回来了?”
他从房里出来,自然地接过了禾麦手里的缰绳,温柔说道:“早上怎么不等我?你自己一个人去,路上多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