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谷玥进来就看到母子俩在吵架。
瞧见倒在地上的joice,慕谷玥赶紧过去扶起孩子,转头看向轮椅上的女儿,满眼的不赞同:“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要拿着孩子撒气?”
慕清雨红着眼眶,心中煎熬,视线落在被母亲护在怀里的joice身上:“那你先问问他做了什么,眼里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的!我自己的腿不能走了,还要把他生下来养大,我容易么,他现在是怎么回报我的?”
“大过年的你嚷什么?”慕谷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用手轻轻揉着孩子的额头。
在慕谷玥看来,哪怕孩子有什么不对,大人也不该这样动手。
况且她知道这个外孙向来乖巧。
见慕清雨不细说什么事,慕谷玥只好低头问外孙。
joice没有打手语,也没有因为撞疼额头而嚎啕大哭,靠在慕谷玥怀里,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明早送他回南城。”慕清雨一语定锤。
慕谷玥皱眉:“你胡闹有个度,明天是什么日子,你把孩子送去郁家,咱们慕家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
“他喜欢那个女人,那就去喜欢个够!”慕清雨把轮椅往前,伸手就要去夺孩子:“反正他是郁家的孩子,我这些年养他还不够么?现在让郁家去养怎么了,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扔到地铁站里,七八岁了,还能饿死么?”
慕清雨说话太快,joice只看懂一些唇语,但大概明白妈妈的意思,像是被吓到,咧嘴无声的哭起来。
“你对谁有气就去找谁,撒在孩子身上算什么。”
挥开女儿的手,慕谷玥低声安抚孩子。
“……你以为我想这样么?”慕清雨也掉下眼泪:“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怀上这个孩子该多好,当时没有它,我不会抱有滑稽的希望,这双腿不会断……也不会离婚。”
慕谷玥已经捂住joice的眼睛,听到女儿这番话,无声叹息,尔后道:“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么?你觉得你那样子,我和你爸爸脸上就很有光?庭川那边,该说的我难道没说吗?你自己做出这种事,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原谅你!”
这时,joice挣开外婆的手,起身跑去床边。
他拿了笔和纸,小肩膀还在抽泣,眼睫上沾着泪珠,写好字拿给慕清雨看:“我没有喜欢她,我只想和妈妈在一起。”
慕清雨拽过纸张,横竖来回撕,然后忿忿的扔在地上。
她的怒气只增不减,咄咄地看着joice:“你在南城是不是每天都和她待在一起?”
“……”joice拼命摇头。
“还说谎!”慕清雨蓦地扯过孩子,一耳光扇过去,孩子白皙的脸上瞬间红起来,心中的郁结无处发泄,边哭边掐着孩子手臂:“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和你爸爸离婚!”
joice不敢动,强忍着痛楚,看到妈妈哭,他的心里很难过。
慕谷玥反应过来,立刻把孩子抱开去。
撸起joice的毛衣袖口,孩子的皮肤嫩,一掐就有淤青,看着忍痛不吭声的孩子,慕谷玥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
慕家其他人在楼下听到动静,纷纷上来看怎么回事。
慕景荣推开门,看到又哭又疯的女儿,神色当即无比难看,随即瞥见妻子怀里的外孙,外孙的手臂上淤青斑驳。
见慕谷玥准备责备慕清雨,慕景荣先冷声道:“你让她回来,这就是她回来的结果!明天就给我走,永远没再回来!我就当这辈子没生过这个女儿!”
“大哥,这个时候别说气话。”慕继明在旁边劝。
“我说什么气话。”慕景荣的额角青筋突显,压下那股子怒火,交代一旁的勤务兵:“去把晏青叫过来。”
勤务兵点头,立刻下楼去找人。
慕晏青来的非常快。
慕景荣让儿子把外孙抱走,自己也转身回书房,眼不见为净。
小卧室里,很快就剩下慕谷玥母女俩。
慕谷玥看着女儿身下的那把轮椅,伤在孩子身痛在父母心,不管女儿做错过什么,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见女儿这样自暴自弃,她不禁红了眼眶,长声叹息:“不管怎么样,终归是你的孩子,何必在孩子面前说那些狠话,如果孩子当真了怎么办?”
“我不甘心。”慕清雨哭着:“他真的结婚了,和别的女人,我在国外等他这些年又算什么?”
慕谷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想起那个时候,她无意间发现慕清雨结婚后连床都不给郁庭川睡,常年让他打地铺,慕谷玥至今仍然觉得荒唐。
慕清雨像是猜到母亲在想什么,幽声道:“出车祸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想留在他身边,我不想离婚,我暗示过他,可是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七八年过去,看着他身边的新人,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去争。
慕清雨知道自己不年轻了,脸上粉扑得再厚,卸了妆她还是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皮肤比不起二十岁女孩的紧致,笑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眼角和嘴角都会泄露细纹,可是郁庭川依旧正值壮年,是让年轻女孩趋之若鹜的年纪。
很多时候,她会忍不住假设,如果joice真是郁庭川亲生的该多好。
这些年,她也企图用这个假设麻痹自己。
他对孩子越来越疼爱,是不是意味着在慢慢原谅她?
可是,她终究没等来他的重新接纳,远在澳洲,从顾政深的口中得知,他身边有了其她女人,甚至已经怀有身孕。
……
宋倾城靠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有些昏昏欲睡。
隐隐的,听见烟火绽放的声响。
郁菁正啃着芒果干看电视,察觉到旁边宋倾城快睡着,用胳臂肘捅了捅宋倾城:“别睡啊,现在九点还不到,今天要守岁的。”
宋倾城坐直身,勉强打起精神,喝一口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犯困。”
“昨晚没有睡好?”郁菁问。
宋倾城摇头。
小洋楼里灯火通明,男人们在餐厅里打牌,付敏她们姑嫂就坐在一旁聊天,两小孩在客厅地毯上玩着遥控车,电视里正播着春晚,气氛颇为热闹。
至于郁承业,确实没有和他的鸟儿子下过楼。
郁菁怕宋倾城再睡着,和她扯起八卦,用手捂着嘴说:“我三姑姑的宝莱坞之梦又破碎了,昨天拎着箱子回来,灰头土脸的,跟爷爷哭诉,反而被爷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郁明惠在印度和个导演双宿双飞,宋倾城之前听郁菁提过一次。
“准备飞的时候,发现那男的家里还有一、二、三。”郁菁伸出三根手指:“三个老婆,那男的原来是巴基斯坦人,可以娶四个,加上我三姑姑刚刚好,凑了一桌麻将,这不,五个人少说也有七八百斤,严重超载,怎么飞得起来。”
宋倾城笑,被郁菁活宝的样子逗笑。
郁菁咬了口芒果干,咀嚼着:“我挺希望我三姑姑嫁去巴基斯坦的,她一回来,我感觉空气的能见度都低了。”
宋倾城听着,用手机给通讯录里的人发了祝福短信。
包括沈彻和表舅他们。
郁菁又说:“我小叔这个流氓痞子,今晚把爷爷气得不轻,弄回来那么只鸟,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宋倾城对郁承业这个人印象不怎么样,有些轻浮,像一只光腚的孔雀,看着光鲜亮丽,随时都会转身给你露个秃毛屁股耍流氓,他不但不引以为耻,反而会得意洋洋的摇首摆尾。
宋倾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能是第一印象不好,插队,油嘴滑舌,穿的花枝招展,没办法往踏实上进好青年的角度去想这个人。
“我小叔是爷爷唯一没养在家里的孩子。”
郁菁把宋倾城当家人,说起郁家的事情没了顾虑,不过防着其他人听到,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据说从小和他妈住一块,我以前听我三姑姑吐槽过,我小叔他妈算是老蚌生珠。”
老蚌生珠,可不是什么好话。
可能是涉及郁庭川,宋倾城其实挺想知道郁家的事。
郁菁说起郁林江这种变相的一夫多妻行为,没有多大不自在:“我爷爷和我奶奶是相亲联姻,可能没什么感情吧,我三姑姑当时说的,我小叔他妈才是我爷爷的初恋,后来不了了之,不过我爷爷一直没忘记她,很多年后,我爷爷重新碰到我小叔他妈,那个时候那女的刚死了丈夫,婚后也没孩子,然后就和我爷爷好了,过了很多年才生的我小叔。”
说着,郁菁撇了撇嘴角:“我奶奶死后,我爷爷一度想再婚,我三姑姑闹得最凶,也恨透了我小叔他妈,最后还是我小叔他妈不肯嫁给我爷爷,这事才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郁菁想起什么,凑到宋倾城的耳边说:“我三姑姑还说,我爷爷在外面女人不少,一个两个,长得都和我小叔他妈妈神似,其中最相像的还是我二叔他妈妈。”
宋倾城开口问:“你二叔的妈妈是怎么没的?”
“生病吧。”郁菁叹了口气:“我没见过我二叔的妈妈,家里也没怎么提过我二叔的妈妈,像我四姑和五姑的妈,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按我三姑的说法,我爷爷当时准备做情圣,于是和其她女人都划清了界限。”
郁菁砸吧着嘴说:“我爷爷肯定没想到我小叔会长残,你看他今晚那样,就是一扶不起的烂泥,别说是跟我二叔争公司,我二叔一根手指头就能恁死他。”
比起郁承业,郁菁和郁庭川关系亲近不言而喻。
宋倾城缓声道:“人不可貌相,是驴还是马拉出来遛过才知道。”
“倾城,你肯定是我小叔的高级黑。”郁菁咯咯笑。
两人正说着,楼梯口那边,郁承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拎着鸟架像幽灵一样飘下来。
他没去餐厅找骂,直接飘到客厅。
鸟架上,那只鹦鹉还在。
郁承业抬腿往沙发边上一坐,扭头,视线越过郁菁看向宋倾城,话却是问的郁菁:“小菁,这你同学,怎么来咱们家过年?”
郁菁翻白眼,嗑着瓜子说:“你刚没听到小杰说这是我二叔的老婆。”
“二哥哪来这么年轻的老婆。”
郁承业轻笑着:“给你小叔我做女朋友还差不多。”
宋倾城听了这句话,依旧没有去搭腔,适当的耳聋耳鸣不是什么坏事,倒是郁菁,斜了眼郁承业,然后朝着餐厅喊起来:“二叔,小叔说你太老了,倾城配他刚刚好!”
郁承业想来捂郁菁的嘴为时已晚。
那一嗓子洪亮,整个洋楼里的人都已经听见。
站在鸟架上的鹦鹉,适时添了一把火:“倾城配他刚刚好,刚刚好!”
宋倾城正在喝水,听到鹦鹉学舌的声音,一口水呛到,轻咳起来,又见那鹦鹉扑腾着翅膀尖叫:“小兔崽子不学好,防火防盗防小兔崽子!”
郁菁哈哈笑:“这鸟教的真好。”
郁承业刚想拎着鸟跑路,恰巧被郁庭川堵在客厅门口。
看到郁庭川,郁承业讨好的喊了声二哥。
郁庭川扫了他一眼:“急急忙忙的,跑什么?”
“这不打算去找点吃的。”郁承业走不过去只能赔笑:“二叔怎么不打牌了?”
“你五姐在打。”郁庭川说着,随手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抬起下巴朝客厅里示意了下:“进去坐会儿,这么晚回来,二哥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过话。”
“……”郁承业硬着头皮往里走。
郁菁看到郁庭川,笑得很坏:“二叔你来了。”
郁庭川在沙发坐下后,看了眼郁承业手里的鸟架子,然后夹着烟的手伸过去,逗弄了下那鹦鹉,那鹦鹉居然没有暴起就骂,任由这个男人摸了摸它的鸟嘴,半晌,在男人的注视下,它捏着嗓子弱声道:“恭喜发财,鸿运滚滚,大吉大利,早生贵子。”
这下就连宋倾城都觉得新奇,不知道郁庭川干了什么,让这扁毛畜生突然转了性。
郁菁凑到鸟架前:“喊一声美女听听。”
结果,那鹦鹉张口就骂:“去你妈……咕噜,美女。”
郁菁回头,果然瞧见自家二叔正盯着那鹦鹉看,那鹦鹉可能是慑于二叔的眼神,愣是刹住骂人的话,变成一人见人爱的好鸟。
察觉到这点,郁菁凑回宋倾城身边偷笑:“这死鸟也看人眼色,连我爷爷都骂,栽在我二叔手里。”
那边,郁庭川已经在和郁承业说话。
郁承业不断点头称是,就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
宋倾城感觉下面有暖流滑过,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发现不是大姨妈,这段日子,她经常沾醋吃东西,导致例假不准时,再回到客厅,发现郁承业连着那鸟祖宗已经不见了。
郁菁跑去餐厅里看牌。
倒是郁庭川,还坐在那里抽烟看电视。
宋倾城走向沙发,郁庭川抬起头,看到她回来,拍了拍身边位置,宋倾城配合的挨着他坐下,见没有其他人,开口问:“你刚才对那鸟做了什么?”
郁庭川点了点烟卷:“不是看到了,就摸了下它的嘴。”
“……”不知道为什么,宋倾城不太相信。
记起了什么,她说:“我傍晚在超市见过郁菁的这个小叔。”
郁庭川微抬眼皮看她。
宋倾城兀自道:“我排队结账,他想插队,我就让他排在我后面。”
郁庭川听完,笑了:“你这样使坏,他恐怕都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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